“谁说我！”
    柳灵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学到了萧宸神出鬼没的精髓。
    她特意换了身束袖的男子服饰，束发纶巾，偏偏还有脂粉黛眉，手镯金饰，非常容易戳破的女扮男装。
    只在宫里溜达，没必要装那么细致。
    她就是来看看那位林公子。
    听说他一直在练武场练剑，萧宸也不管，只是偶尔来看望。
    “皇后娘娘金安。”
    小太监刚刚还在嚼舌根，吓得跪地行大礼，不敢起身。
    “皇嫂，你还吃一个男人的醋啊？”
    瑞王贱兮兮的，张嘴就欠打。
    “狗嘴吐不出象牙。”柳灵有些恼羞成怒地伸手，作势要打。
    从人群的缝隙里，看见了正在练剑的沈鹤云。
    轻逸如云，缥缈不定。
    青翠的竹剑像是一片飘落的竹叶，随风起舞，翩翩似蝶。
    沈鹤云练着练着，发现里面有招袖舞剑。长袖卷起剑来，藏在柔美宽大的衣袖中，衣袂翻飞之间，一剑封喉。
    他眼下懒得去弄水袖，随便用鱼线代替。
    转念又想起用鱼线拉着风映前辈的剑意，漫天剑光，银丝若雨……
    反应过来时，已经自创剑术第一式……
    刻在湘妃剑上，根本去不掉。
    啧！
    不要自作主张啊！
    柔韧细长的鱼线缠着剑柄，被凝实压缩后的灵力，已经不会被仙城压散。用鱼线跟用手练剑没什么区别，多拉几条线，不就能一线练一招了？
    浅拉两条鱼线，左边练第二式，右边练第三式。
    自己手里继续巩固第一式。
    在外人看来，他身边略有刺眼的闪光，头顶一阵阵看不见的剑风，偶尔发出风被撕裂的声音。
    看不见的剑，是沈鹤云的剑意。
    走的缥缈诡剑，剑意如风，看不见摸不着。
    诡剑还有个不好听的别称，叫暗剑。都说暗箭伤人，暗剑便是一个意思，和暗器小道走一个路子的剑，为所有剑修之耻。
    “林公子，我给你带了吃的，休息一下吧。”
    “不用。”沈鹤云一心三用，还能抽空回答他们的问题。
    第一式弱水，练身法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他的身法压根没练过，起步很慢，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第二式暗流，练藏剑。人家用的软剑哪里都能藏，手镯，腰带，发冠。此外这招更多教的是水剑，没有什么比水藏得更完美了。
    随时能掏出来，灵力强剑就强，最重要的是能随心化形，不受限制。
    将剑意灌输其中，便能增强一两层战力。
    不过化形剑是金属性灵根的强项，这招的关键还得是藏。
    体内几乎固态的灵气，凝水后，再次气化。
    以水汽浮散，又或者毛毛细雨的姿态，逐渐隐藏铺散在空中。
    每一滴灵气，都要化为剑型。
    为后面的雨剑打基础。
    手到擒来……
    沈鹤云用一滴灵气都能拉一大团细如发丝的鱼线，细致地运用灵力，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毕竟朱静前辈的凌昌游丝术，用灵力简直抠到极致。
    不愧是散修，技术水平就是精妙。
    第三式便是袖舞剑了，既要舞动身形又要藏剑，算是个小瓶颈关卡。
    沈鹤云打算练完前三式，换点新鲜的。
    “不吃不喝怎么能行，身体不会受不了吗？”
    柳灵微微皱眉，略显恼怒。
    小太监偷摸在柳灵耳畔说，“林公子已经这样五天了。”
    真的？
    一直练剑不吃不喝？
    柳灵哪里能信，只当小太监帮他开脱。
    “萧宸也不管？怎么可能？”
    “陛下偶尔来看看，并不出声打扰。”小太监仍然跪着，没人让他起身。
    “王统领，你用剑如何？能否将他击败？”一旁的瑞王观察许久，没看出他所练剑术的高明之处。
    反而躲躲藏藏的，不像练剑。
    “他不太熟练，应该是新手，打败他自然没问题。”
    “快，上去打断他。本王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停。”
    沈鹤云就听着呢！
    一群找乐子的，自己真该找个无人的角落。
    既然要比剑，好啊。
    不知道傀儡的剑术水平如何，应该能吊打现在的沈鹤云。
    收剑翻转，直接刺向王统领。
    “来得好！”
    王统领大喝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挡下！
    侧劈横扫，一气呵成。
    沈鹤云后退两步避其锋芒，手中青竹掷出擦着王统领的腰间落至身后。手中空无一物，迎上王统领的双手重劈。
    然而王统领无法再向前一步，仿佛身后有人重重拉着自己。
    王统领疑惑地往后一看，趁此间隙，沈鹤云直接反关节一掰，擒着王统领的右手扣在他背上，取回了青竹。
    “什么东西拉着我？你耍诈？”
    腰间还是一股拉力，越收越紧。
    王统领害怕地去摸，极细极细的线割破了他的衣服，紧贴着腰腹，微微冰凉。
    “鱼线，我是钓鱼的，身上有鱼线很合理啊。”
    沈鹤云将青竹悬在空中甩了几圈，要不是他解释，大家还以为有鬼呢。
    “原来你会说话啊？”
    瑞王好奇地上前，想要讨教一番，“会射箭吗？来一局？”
    “不会，你会使剑吗？”
    “一点，你不许用鱼线。”
    “行。”
    怎么突然变成比武了！柳灵没好气地拉住瑞王，娇声喝道，“停！我还在这儿呢！你！”彰显完自己的存在感后，指着沈鹤云，高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宫中！”
    “要走我会告诉你们陛下的。”
    “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个准日子！”
    沈鹤云犹豫地思索一番，准日子？他说不准啊……最快现在就能走，最晚也就五十年之后，都可以，他很随意的。
    “要不您说个日子，我都行。”
    “我说？你也太阴险了，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是我赶你走的！”
    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跟沈鹤云扯上关系。
    萧宸暗自发笑，从阴影里走出来，“放肆。”
    语气淡淡，并未生气。
    他只是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眼神遥遥望着沈鹤云，和他手里简陋的青竹剑。
    每次看沈鹤云练剑，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些什么。
    那份剑意，好熟悉。
    “萧宸！你难不成要留他一辈子！”柳灵跟他青梅竹马，没大没小习惯了，直接出言质问道。
    她这几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仿佛与虎共眠。
    不解决这件事，她没完！
    “仙子来找你了，一起过去吧。”
    萧宸没有回应柳灵的质问，越过众人牵起沈鹤云的手。
    “仙子怎么不过来。”
    “她逗人玩呢。”
    萧宸本来在书房开会，仙子突然闯进来，看上了一位年轻清俊的朝臣，将人全家出身都问了个干净。
    听到人有妻妾，顿时萎靡不振。
    赶着萧宸去把沈鹤云找来。
    书房里，祝雷仙子随手翻看着他们的政务要事，赈灾边防，还有许多建议萧宸广纳后妃的。
    她都没得手，这些女人反而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唉……
    仙君那么多，一个好的都没有。
    剑仙假正经，说什么大道为重，转头就和其他世界的仙人暧昧上了。
    白宇那个死鱼眼，身上满是鱼腥味，成天只知道泡在瑶池里，见了她跟躲妖魔鬼怪似的。
    九旗……跳过。
    还有那两兄弟，眼里只有彼此，比道侣还黏糊，分都分不开。
    想起来就生气，一堆奇葩玩意。
    底下的大臣们如坐针毡，小眼神不停瞥向仙子，意图揣测她的心思。
    甚至有胆大的，自荐枕席。
    “仙子永寿，微臣徐荣安，任水部郎中，年三十五，丧妻无子，妾室女婢皆无，洁身自好两袖清风。”
    此人拱手行礼，翩然自若。
    仪表堂堂，端正方直。
    看起来就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为同僚挡灾呢。
    祝雷仙子高坐主位，轻抬眼皮瞥了一眼。
    “滚。”
    让人想起剑仙那个晦气玩意。
    她最讨厌高冷正经，自以为是的人。
    “仙子莫怪，徐君只是……”
    那位清俊秀气的臣子，主动上前请罪，将徐荣安挡在身后。他还真以为徐荣安是为了他，挺身而出的。
    四周座下的众臣看得清楚，暗自掩面窃窃私语。
    徐荣安家里没有妻妾，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娶位公主。
    他一介草民出身，除了皮相一无是处。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依旧不温不火。
    偶然间遇到萱德公主，一见倾心，追求许久。
    可惜人家看不上他。
    家里的婆婆太过刁蛮，将上一位妻子蹉跎而死，谁敢嫁他？
    “行了，我不是来找你们的，不用来这套。”
    祝雷仙子对他们的剧本不感兴趣，全仙城的美人傀儡，她早就一清二楚。这点清粥小菜确实，也就随口逗逗。
    “……是。”
    气氛尴尬得快要凝固。
    大家不停地往门口张望，希望陛下快点回来。
    仙子的威势太重，他们实在撑不住了！
    紫金广袖长袍，绣金如雷，细丝游曳隐隐有雷鸣闪烁。长裙迤逦渐染，如一片新雨初洗的黑森林，浓黛深青，偶有雷鸟乘着雷电啼鸣，闪电般划过。
    奔雷髻作飞云状，武器作簪，乌发如云簪钗如雷。端庄优美，雍容华贵。
    一派正装打扮，想来是渡劫的工作刚结束。
    难道有什么急事？
    沈鹤云迎着满房间看救星的眼神，和萧宸一起来到仙子跟前。
    “仙子。”
    “咦？是不是瘦了点？”
    祝雷仙子新奇地捏了捏他的小脸，之前还能掐出肉来，现在薄薄的一层贴着骨头，稚嫩全然消失不见。脱俗超然，清尘绝艳，如挺拔的青竹，清瘦雅致。
    所有仙君都没有他更像仙人。
    贴合天道，自然去雕饰。
    “到仙子肩膀了。”
    极具痛点的身高，终于长高了些许，虽然和仙子比还是很小巧。
    修士平均身高一米八到一米九，沈鹤云才刚刚摸到门槛，还有很长一段路。
    “带你去拜访其他仙君，很快就能回来，大概几天。”
    后面是跟萧宸说的，怕他当场发疯。
    谁知他只是轻轻点头，松开了牵着沈鹤云的手。漆黑的眼神依旧偏执地盯着人，只不过克制了许多，疯劲平静地暗流涌动，不再外露。
    怎么感觉更可怕了？
    沈鹤云犹豫地安慰了几句，“我去去就回，不会随便消失的。”
    “好。”
    萧宸微微一笑，拍拍沈鹤云的肩膀，让他不用担心自己。
    不止沈鹤云，祝雷仙子都觉得古怪地皱了皱眉。
    偷偷传音道，“他不会又要搞囚禁吧？”
    “感觉这是大开杀戒的前兆啊……”
    “真要打，你可打不过他。只要死了就永远不会离开那种，他能做出来！”
    “别吓我……”
    两人不约而同地默默挥手告别，走到门口，一道惊雷乍响，迅速开溜。
    飞到半空俯视仙城，犹有余悸。
    祝雷仙子揽着沈鹤云的腰，周身雷光环绕，衣服光彩熠熠，烁金闪闪。沈鹤云揪着衣服，被电得都麻了，好在他蕴养本命武器后，灵力中已经隐隐带电，不会太过难受。
    “别怕，完事后我陪你几年，看看他要做什么。”
    “好啊，我也想讨教练剑的事。”
    沈鹤云倒不觉得萧宸会对他怎样，至少也可以先谈谈吧……
    自己毫无防备下确实，容易被他得手……
    真要杀，暂时躲躲，等他下辈子忘了就行。
    “出问题了？”
    “我不太明白自创剑招的条件，莫名奇妙就刻在凝剑上了，去都去不掉。”
    “啊……你不会是用凝剑练剑的吧？”
    其实凝剑就是剑心，本命武器也是剑的话，两者结合威力能增加一点。
    自创剑招，一是灵感，二是用剑心演示一遍。
    大家都是用破铜烂铁先想好，反复修改之后，才用剑心抄写上去。
    “不能用的吗？”
    “可以，只是容易刻上乱七八糟的剑招。”
    “好吧，反正我也不是主修剑。”
    他和祝雷仙子的想法不谋而合，开头一烂后面就全懒得管了。
    直接开摆。
    “你掌管诡道，剑术恐怕也是剑走偏锋，剑意如何？”
    “诡剑，会被骂吧……”
    “剑仙会骂……放心！我们二打一能赢！”
    不是去拜访前辈吗？为什么还要准备打架啊！
    星海沉沉，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