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辰在水中挣扎半晌，可算是缓过神来，脚尖踩到了水中的地面。
    他的脸浮出水面，大口呼吸。
    见他还没发现楚寒雪已经跃入水中，丝毫未察觉水中的异样。
    白羽疯狂地咳嗽，眼睛看着楚瑾辰，嘴角拼命地向另一边努着。
    楚瑾辰双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大声问道：“你脸抽筋了？”
    白羽一怔，嘴角抽了抽，这次是真的抽筋了。
    众人纷纷掩面，心中哀叹，这平日里聪慧过人的璃王，怎么就呛了几口水就把脑子给呛坏了？
    眼见众人暗示不成，楚瑾辰即将爬上岸来。
    钱锦走到水池边，撸起袖子，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水中竟起了旋涡。
    楚瑾辰又是毫无防备，被这旋涡再次拖到了水池中央。
    沈凌霄有些急了，飞身到水池旁，想看清这水中情况，为何还不见楚寒雪上来。
    “放心吧，舅舅有分寸。”
    钱锦放下衣袖，拍了拍沈凌霄肩膀。
    可沈凌霄的眉心丝毫没有舒展开，一直神情紧张地望向水池中。
    这水池中间很深，似乎有一道极深的沟壑，幽暗至极。
    突然，那沟壑的水一下起了旋涡，将人向那道深渊拉扯去。
    楚寒雪费力挣扎，摆脱水流，可刚要浮上去，便看见楚瑾辰的身体被旋涡裹挟，往那沟壑中拖去。
    她屏住气息，向楚瑾辰的方向游去。
    楚瑾辰看到楚寒雪心下一惊，本想抓住她，但突然想到了那几人的眼神，又无人下来施救的意思，怕是还有些其他意图。
    他闭上眼睛，任由流水将他拖去更远处。
    楚寒雪抓到了他在水中飘荡的衣摆，用力将他的肩膀揽在怀中，身体用力向上游去。
    可无奈，楚瑾辰的身体太重，身下还有旋涡束缚，任楚寒雪怎样发力，也只是保持在原地。
    她呼出胸腔中最后一口气，眼看着它变成气泡，在上浮之时破碎。
    力气一点点消散，耳中也越来越安静。
    “是不是……还是没能救下任何人……什么龙息之力，都是徒劳而已。”
    她放任自己的身体，随着旋涡下坠。
    “好孩子，你记住，最美的风景是未来，最好的命途是前路。不论你是否身负千斤重，都不能低头，往前走。”
    谁的声音，如此温柔，如此熟悉……
    她好像回到幼时，不知在谁的寝殿中，吃着最喜欢的龙井茶酥……
    有人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她的身体上沾染好闻的花香……
    可她似乎是困了，视线模糊，睁不开眼，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脑海中，画面一转，映入眼帘的是满目荒凉的苍白。
    白灯笼、白蜡烛、白绸缎……
    以及身着白色素服安静跪在灵堂前的……王兄。
    唯一的黑色，是安放在他面前的棺椁。
    她想过去看看，那里面躺着的是谁，可身后像是被万人拉扯。
    她拼了命地向前挣，将棺椁推开一道缝隙。
    龙吟之声，响彻天地。
    身在水中的楚寒雪猛地睁开双眼，眼瞳变成金色。
    龙鸣之声从水中传来。
    “这是……龙吟之声！”
    这声音飞廉昨日刚刚听过，他怎会不知？
    沈凌霄双手紧握，关节泛白。
    终是按捺不住，想要跳入水中。
    就在他身体准备行动之时，一股强劲的力量冲出水面。
    楚寒雪和楚瑾辰的身体被两条以水凝成的巨龙托起。
    那龙啸之声一阵高过一阵，被水龙缠绕的楚瑾辰被那力量震得胸口处很是难受。
    “阿雪！”
    沈凌霄喊道。
    听到他的声音，楚寒雪神志有些恢复。
    她眨了两下眼睛，金色的瞳孔随之黯淡下来。
    身体在半空晃了晃，水龙溃散，龙吟消弭。
    两人的身体从半空坠落下来。
    沈凌霄飞身而上，稳稳地将楚寒雪接入怀中。
    落到地上，他伸手去探她的脉搏鼻息，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的楚瑾辰勉强稳住身形，正想看看小雪的情况，却被白羽伸出的折扇拦下身体。
    白羽诡谲一笑。
    “王爷，得罪了。”
    “什么意思……”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自己耳后突然传来刺痛。
    他抚上耳后，酸软之感传来，他躺倒在地上，眼皮都抬不起半分，更是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意识清醒。
    心中早就唾骂白羽千百遍。
    “阿雪，阿雪！醒醒。”
    沈凌霄轻轻晃动她的身体，楚寒雪幽幽转醒。
    众人围了上来，却未见楚瑾辰的身影。
    她挣扎着拨开众人，跑到楚瑾辰身边。
    她抓着他湿漉漉的衣衫，用力晃动，可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于是又伸出小手，轻拍了几下他的脸颊，掐住她的人中……
    一切她了解的手段，用在他身上都没有丝毫的效果。
    倒是苦了意识清醒的楚瑾辰，身体被折腾了好一阵。
    她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后背和脸颊，脸色苍白，眼神破碎得令人心疼。
    沈凌霄实在不忍心，从她身后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支撑她身体的重量。
    楚寒雪突然抓住白羽的衣摆，另一只手单手做着手势。
    “救他。”
    白羽强逼着自己硬着心肠，问道：“小公主是何意？”
    楚寒雪重复了一遍手势。
    白羽依旧摇头。
    楚寒雪低下头，眉心紧拧，紧咬着唇。
    咸涩的味道在唇间蔓延，嘴唇已被咬出了血痕。
    她猛然抬头，嘴唇颤抖着张开，用口型对出两个字：“救他”。
    见白羽也同样拧着眉心，楚寒雪再次重复一次。
    “救他。”
    她哪里知道，白羽背在身后的手，指尖早已深陷掌心。
    他强逼着自己忍耐。
    “你说什么？我看不懂。”
    众人早已眉头紧锁，若不是知晓白羽的意图，怕是早就将他按在地上痛打一番了。
    楚寒雪紧抿着唇，低下头，任谁也看不清她的情绪。
    只有楚瑾辰感受到，她抓着自己胸口衣衫的小手不断收紧，几乎融进了全身的力气。
    “救他！”
    “救他！”
    “救他！”
    楚寒雪一遍一遍地在心中咆哮。
    最后，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紧张地倒吸寒气，沈凌霄更是想直接将她的身体转过来，好好看看她。
    就连白羽都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救他！”
    突然，一道干净，空灵的声音响起。
    众人惊愕，皆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救他！”
    楚寒雪抬头，那眼神像是换了个人。
    坚定，且带着不容拒绝的皇室威严……
    “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