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认出你来了？”程慧慧接着问。
    “没错，我俩都认出彼此来了。”曾老太太咂巴了一下嘴说“我那会儿还年轻，也有自尊心；我做过的那段营生丢人，不光彩，我也是尽可能藏着掖着，生怕更多的外人知道。”
    “尤其是小飞渐渐长大了，我更不想因为他有我这样一个母亲，影响了我的孩子。”
    曾老太太说，那天她便装作没认出老葛头，只是跟葛家两口子说了说，他们家大孩子把小飞打伤的事，让做家长的管教一下自己的孩子。
    “我可真没想到，就是这一次和老葛头照了这一面，我在盈丰胡同可从此就臭名远扬了！”
    曾老太太讲，那时候在家闲来无事的葛老婆子，凡是各级组织号召的各类运动，活动，她都积极参与其中，俨然成了盈丰胡同的大红人。
    “我那会儿还有个恶习没有完全戒掉。”曾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在魁芳楼坐台的时候，我学会了抽几口那玩儿意儿的嗜好。可进了工厂后，来了瘾头也只是买盒烟卷抽上几口，这后来就彻底戒了！”
    恰在这会儿，摄制组的一个工作人员在门口叫了几声程慧慧，有事情向她请示，便也打断了曾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程慧慧意犹未尽的起身，说：“大妈，您接下来要说的留着明天接着说，我把摄影机架好，这样您的故事就都留到电影里了。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我是照咱俩君子协定答应你了，你啥时候跟你爸提我家的事儿？”曾老太太一点都不糊涂，马上回问程慧慧“你要能帮忙，咱接着聊；要是糊弄我老太太，你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大妈，您这事儿得容我些时间。”程慧慧认真的说“我爸公务太忙，即使我跟他说了，他也未必有时间，精力，一竿子插到底经办，您可能也知道体制内各负其责这个道理；我想，通过我以前公安的老同学，同事先帮帮忙，把您儿子这个案宗找出来，梳理出能够质疑当初判决的疑点。”
    “有了实实在在的干货，我再找我爸出面，那样的话就事半功倍了！”
    “嗯，听起来是这么个理儿。”曾老太太还是强调了一句“小飞这事儿可折腾我十几年了，我还能活几天只有老天爷知道，你可不能拖拖拉拉，让我这老太太到死，都没法听到我儿昭雪的那一天！”
    “我这些日子都在这里拍摄，您放心，我只要有一点进展都会随时告诉您！”
    昨天程慧慧和曾老太太聊的这半天，让她这个纪录片编导血脉喷张，她真没想到这个13号大杂院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出身花街柳巷的活化石，在她身上会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
    程慧慧便挑选了最优秀的摄，录人员，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赶到了曾老太太家门口。
    她兴冲冲的敲了几下曾家房门。可让她没想到，给她打开房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程慧慧马上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12号院发生命案，史老爷子，范晓拉去医院抢救时，一直待在急救室门口的曾小飞！曾老太太的养子！
    “你好，我是程慧慧。昨天跟您母亲约好了......”程慧慧微笑着向曾小飞做着自我介绍。
    曾小飞倚在门框处，一双眼睛冷冷的上下扫视着程慧慧和她带来的摄录人员。
    他这不动，不言声，尤其是那寒光逼人的眼神，让扛着机器的工作人员不禁心虚，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程慧慧老爸是政法大领导，她又在警界摸爬滚打过，要比一般人更有定力。
    “你不请我们进去吗？”程慧慧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说“你母亲可在等着我呢。”
    “我不管你是拍电影的，还是条子。”曾小飞开了口“你给我听清楚了，你们麻利的离开我家门口，别再来打扰我老妈！听懂了吗？！”
    “你叫曾小飞是吧？”程慧慧没被曾小飞这通警告震慑住，说“我的工作跟你没关系，是我和你母亲说好的。你没听你母亲说起吗？”
    “操！诓老太太！”曾小飞声量不大，但明显很不爽“你算哪根葱？蒙我老妈拍你那个什么狗逼电影！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老太太可都当真了。你拍完电影拍拍屁股走人，那不就是要了我妈的老命吗？！”
    曾小飞后面这句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看来你也听你妈说了。”程慧慧不忙不慌的说“我也不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虽说我不敢打包票，但我绝对会用心，去做你母亲托付给我的事情。”
    程慧慧用手指了指曾小飞：“就是你那件杀人案！”
    “你她妈的是谁啊？”程慧慧这句话彻底惹恼了曾小飞，他骂了一句说“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掺和，你要么就是个骗子！退一步说你真有个当官的老爸，我也早就看的透透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不想跟你们多废话！赶紧给我滚开！”
    曾小飞这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惊动了屋里的曾老太太。
    “小飞，你这是跟谁嚷嚷呢？”曾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问站在门边的儿子。
    “没事儿大妈。是我。”程慧慧冲曾老太太笑着说“您儿子可能不知道我们今天过来......”
    “妈，您别听这丫头片子忽悠。”曾小飞没理会程慧慧，回头对母亲说“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吗？求人不如求己，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您别再搭理他们了！”
    曾老太太冲程慧慧说：“丫头，怪我有些话没跟儿子说清楚。你们先去拍别的人家，我们娘俩得单聊一会儿。”
    老太太发话了，程慧慧也不好再堵在曾家门口，便答应着说：“好的大妈，我们先去前院，您随时再叫我。”
    程慧慧和她的摄制小组刚走到雅丽家门口，恰好碰到了刚审完大门口那个贼眉鼠眼，收废品男人，进到院里的吴波。
    “嚯，这是利用工作时间私会媳妇来了。”程慧慧见到吴波开了句玩笑。
    “见你不成啊？”吴波回了一句。
    “真的假的？”程慧慧让手下工作人员先到院外歇会儿，凑到吴波跟前轻声问“是不是对门12号院毒案‘揭锅’了？这两天我还一直惦记这个事儿呢。”
    “12号院案子分局给结案了。”吴波摇摇头说“可我总觉得太草率了。”
    “什么意思？留着尾巴？”
    “这事儿分局领导都敲定了，也不让我再管这个案子，咱们就别瞎操心了。”吴波说“我还真是特意来找你的，想让你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