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镇定地打开抽屉拿出一张a4纸，轻轻地放到桌子上。
    “这是你妈的遗嘱，你妈到去世的时候，都说要和那个男人埋在一起。”
    “不可能。”
    王永晟嘴里说着，满脸的戏谑，要看王军这么能编谎话，居然还能拿出一张不知真假的遗嘱来，为了骗自己，真是颇费心机，但是当他看到那张纸的时候，眼神明显地呆滞。
    这，这，确实是他妈妈的字体。
    横不直，竖不正，撇不齐，捺不通，歪歪扭扭，乱七八糟，奇奇怪怪，还有谁能写出这么难看的字？除了他的妈妈。
    心里虽然承认了，但是王永晟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在遗嘱上，他的妈妈说和他的爸爸感情破裂，已经走不到一起了，死后都不愿意在一起。他妈妈的心已经属于另外一个男人，死后也要和那个男人埋在一起。
    “不可能。”
    王永昇再次这样说道。
    “不可能，你这个遗嘱是假的，我妈妈既然说和你没有感情了，为什么你们没有离婚？”
    王军淡然道：“那个时候你马上就要高考，怕你分心，影响你高考，所以我跪下来求她。她答应我，说等你高考完了再说。”
    王永晟像是抓到了把柄，质问道：“那等我高考完了呢，你们不成也没有离婚？”
    王军厉声说道：“那是因为那个男的死了。所以才没有离婚。”
    王军的声音中包含着愤怒，还有委屈。自己的老婆出轨了，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打击很大。在心理上，在道德上，在社会关系上都会经受超人的煎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同情这个男人的遭遇，佩服这个男人的心理素质。
    王永晟说不出话来。
    王军缓缓说道：“后来你妈妈生病了，我一直在医院照看她，照料她，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但是即便如此，你妈妈还是没有回心转意，还是对我态度冷淡。”
    王军长叹一口气，“我后悔啊，那年，我就不该让你妈妈去参加同学聚会。她在聚会上碰到了中学时的恋人，她认为那是她的真命天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一直没有把真相告诉你，我就是想让你对你妈妈有一个完美的印象。我一直知道你恨我，可我还是想保护你，今天你来了，非要逼着我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在此刻，在王军的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总有孩子不理解。
    王永晟沉默不语，似乎还没有从这巨大的转变中适应，还没有完全接受现实。
    “这个店虽然用的是你妈妈的名字，其实你也知道，你妈妈只顾自己美丽，从来没有管过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为了纪念她，这店的名字我没有变过。你妈妈去世以后，我没有在找过女人，也许别人说我没出息，但是我不在乎，我始终保持着初心。现在我干不动了，这个店就交给你了。有了这个店做基础，你全职也好，找人做也好，起码生活有了一个保障。你爹我没出息，一辈子就只有这么点家业，你要是不嫌弃，正好律师也在，转给你了。”
    王军说完，如释重负，现场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他继续道：“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现在的和我断绝关系吧，来，我签字。”
    王军拿起笔，就要在上面签字。王永晟一把夺过那份所谓的文件，撕的粉碎。
    王永昇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感激，是悔恨。
    即便如此，王永昇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这个孩子在表达方面有欠缺，说白了就是不善于表达，否则也不会在这么多年都不和他爹沟通，转头就在今天搞这么一出戏。
    每个人都需要成长，让时间教会他一切吧。
    一直沉默的律师发现这个业务可能要丢了，但是他们马上就发现了新的切入点。
    “二位，你们刚才说要进行不动产转让，我们所里有这个业务，而且在业界是翘楚，你们可以交给我们来做。保证让您满意。”
    作为商人，和气生财，一般情况下不会与人发生冲突，哪怕是撕破脸的事情都很少做。此时此刻，王军虽然不高兴，还是点了点头。
    “今天也行，明天也行，我什么时候都可以，资料我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过户。你们好了，通知我就可以，今天你就在这里熟悉一下吧。”
    做父亲做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是非常合格的了。
    王军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抬眼看到了小飞，他们车行的员工。
    王军再次坐下，说道：“儿子，有个事情我得和你说清楚。这个店现在只做租车生意，因为业务简单，只有一个店员。这个店员不是别人，真是你妈爱的那个男人的儿子。他的爸爸去世以后，他的妈妈没有抚养他的能力，他的妈妈嫁了人以后，觉得以后需要给他买房子娶媳妇，也不愿意要他，他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我看他年龄小，怕被人欺负，就托人假装让他来店里面试，算是帮他有了一点收入。我虽然恨他的父亲，但是，他是没有错的吧。”
    这个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帮情敌抚养孩子，而且还是十分大度地抚养，这个事情放在那个年代，放在那个国度，都是很炸裂的。
    听到这里，似乎进门时是疑问就有了答案，原来不是大军老板啥，是看着小飞可怜，不和他计较而已。
    都不和小飞的父亲计较了，怎么会和他这个小孩计较？
    可叹、可悲、可敬。
    叹的是这上一代人的不检点，给下一代人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悲的是王永晟的妈妈，自己这么好的老公不珍惜，却要在外面找。这就和自己家里有黄金，却要费尽心机，远离家乡去淘金，舍近求远，看不清现实的人，必将是一个悲剧。
    敬的是王军，有能力，有气度。
    王军继续说道：“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员工，我就没必要和你说，但是小飞特殊，和你的关系特殊，和我的关系也特殊，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做主了，我必须现在把关系给你捋清楚了。你自己看着办。”
    王军看向小飞：“小飞，你自己也看着办。”
    小飞本来在外面看老板的热闹，不料后面竟然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老板所言不虚，自己的父亲去世以后，母亲没有能力养活，等母亲嫁了人以后，对方也不愿意在自己的身上扔钱。他那个时候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去找工作，因为年龄太小也没人要。后来他的邻居介绍，说明慧车行正在找帮手，到了车行，每月有稳定的收入，才算安定下来。
    小飞想起自己吊儿郎当，没有给老板好好干活，还说老板傻，其实人家是可怜自己。而且，自己的爸爸还勾引了人家的老婆。
    可惜啊，可悲啊，自己没有珍惜，把贵人当傻子。
    小飞走到王军的面前，正当大家疑惑小飞要做什么的时候，小飞扑通跪了下去。
    “老板，感谢您对我的照顾。”
    咚，咚，咚。
    小飞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无声也许比有声更加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