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沈姚与嬴政离开了丞相府，他们并没有按原路回宫，而是特意路过夜市，秦朝有宵禁，规定人们只能白天出门，现在的夜市也是近两年才出现的。
    不是特殊日子，街上的人并不多，不过马车上的沈姚倒是看到了许多六国之人，他们说话的口音、服饰和秦人不同，另一边偏僻的巷子里，很多人进进出出。
    沈姚掀开帘子，指着外面，“政政，那里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
    “那我们去看看？”
    “好……”
    今天微服出宫，没有带随从，身边只有影和夜，他们走在最前面开路，沈姚凑到跟前才发现原来是在卖奴隶。
    现在的奴隶虽然有的是奴隶社会遗留下来的，但更多的是自由民沦为奴隶，主要有获罪、俘虏和少数民族被拐卖三种途径。
    沈姚看着站在那供人观赏的女子，虽衣着落魄了些，但那双瞳剪水，清丽脱俗的模样，倒像是江南水乡走出的美人。
    嬴政四人一出现就备受瞩目，货主本来还在和另一位买家介绍，扭头看到这边，立刻迎上去接待，“几位……生面孔啊，可有兴趣瞧一瞧，今天卖得好，就剩这一个了，这可不是被人挑剩下的，容貌上成，除了贵没毛病。”
    沈姚还没说话，另一位买家就不高兴了，他大吼着“什么意思？我先来的，你是觉得我出不起钱？”
    可不是就出不起钱吗？磨磨蹭蹭半天不给钱，装什么阔，还死要面子……
    卖家心里虽这么想，但总归要做长久生意，还是不能得罪，他赔着笑脸，“没，来者都是客，都得招呼……”
    男子冷哼一声，“我也不跟你废话，我这都是有军功在身的，能看上你家的东西，给个5钱就行了。”
    话刚说完，就吩咐仆人掏钱，另一人上去抓那女子。
    卖家赶忙拦住，仍好声好气地说：“这可不行，那我得亏死了……”
    “有钱收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的，一个楚女，一个外来的小贩这么嚣张，也不想想六国都快被灭干净了！”他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身上的肥肉都跟着抖动。
    卖家有些不服气，“秦王已经下旨，六国之民都是秦民，没有差别。”
    “哟～”男子招呼着围观群众，“你们听听，还真是天黑了就开始做梦，没有差别？你们战败亡国就是要低人一等，还指望与我们平起平坐？这还用明说吗？”
    卖家反驳道：“你……你这是无视秦法！”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打人了？还是杀人了？”男子说完就想亲自过去拽人，“我可告诉你，这个价格已经不便宜了，你再哄抬，就是违法！”
    在沈姚的示意下，夜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扭到身后，男子疼得“嗷嗷”叫唤，“疼，你……你快放手，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打人？”
    沈姚走上前抬头望了望天，“你瞎了吗？天上挂着的是你那大脸盘子吗？别人不卖，你还强买，要点脸吧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身上有军功，你……你敢得罪我？”男子即便被控制，还是不知死活的叫嚷着。
    沈姚对此嗤之以鼻，“军功？就你这体型上战场上去当保龄球把敌人撞飞吗？”
    旁边的嬴政脸上满是笑意，沈姚哥哥，骂起人来真有趣。
    夜将他一把甩开，男子直接撞倒了两个仆人，疼得脸皱成了个包子，费力爬起来后，他还想继续骂人，“你算什么……”直到看清对面这帮人的气场，就立马闭嘴了……
    大人物他是没见过，但以他在营地中的经验来看，这些人惹不起……
    仆从搀扶着男子，他挥手让货主过来，等人到眼前，他恶狠狠地在其耳边警告，“今天就先放过你，现在有人撑腰没用，这咸阳城……你是混不下去了……”
    随后他便带着人走了，就快消失在众人眼前时，男子又偷偷瞟了一眼，正好和嬴政锐利的目光撞上。
    沈姚让夜付钱给老板，“这钱我出了，你最近还是小心些。”
    货主连连道谢，收下了钱，办好交接，就先行离开了。
    那姑娘款款上前，柔声道：“多谢大人，奴无以为报……”
    我去！
    该不会要以身相许吧？
    出现了！这是穿越铁律吗？
    沈姚不自觉有些紧张，却听那姑娘继续说道：“愿当牛做马，忠心侍候在旁……”
    什么意思？
    长得好看就以身相许，长得好笑就任劳任怨，沈姚不敢吹嘘自己谪仙之貌，但至少也有中人之姿吧？
    沈姚有些泄气，但还是礼貌回答，“举手之劳，姑娘是从南方来的吧？我身边也不缺服侍的人，赠你些银两，不如往别处寻个谋生？”
    女子一听这话眼泪直接掉下来，沈姚有些手忙脚乱，他没有和女生相处的经验，“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边的嬴政开口解释，“她应是获罪为奴，官府的户籍名册里已写明，无大赦，终身为奴，不得随意走动。”
    原来如此，亏得自己还是学历史的，竟然忘了奴隶是没有人身自由的，那她无处可去，来路不明的人也不能带进王宫，还好官营的手工坊里也有奴隶，在嬴政的许可下，姑娘被送了进去。
    沈姚没心思闲逛，回去的马车上，他在庆幸还好自己有备而来，混得还不错，抱上嬴政的大腿，在封建的古代，投胎是个技术活，身份地位悬殊，活着不容易啊……
    “对了，政政你说，刚才那个人真得有军功在身吗？看着不像……”
    “有，这在大秦不足为奇，他再三强调，若作假是大罪。”
    “可他……那体型？中年发福了？”
    “应该是。”
    战胜国对战败国都有一定程度的优越感，像这样的事情一定不在少数，这还是王令已经颁布的情况下，严格来讲，那个男子确实没有违反秦律，可奴隶制的残留让沈姚猛地意识到另一件事，“政政，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会故意以民为奴，钻空子，毕竟奴隶是不讲平等的……”
    嬴政也想到了这一点，“我已经派影去调查，很快就可知晓。”
    另一边，男子摔得不轻，他只能趴在床榻上哀嚎，等着仆人叫医师，屋内只余他一个人，其他的早就被骂了出去。
    越想越气，他握紧拳头，原本绿豆般的眼睛瞪得老大，“等我养好伤，一个都别想逃，什么东西，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就在男子骂得快睡着时，屋内凭空响起了脚步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到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像自己走来。
    “你……你什么人？”男子惊恐万分，刚要大喊，就被夜点住了穴道。
    看着夜冰冷的眼神，男子求救无门，靠自己又起不来，他既被吓哭，又被吓尿。
    【夜，你去教训一下他，让他没精力出来捣乱就行。】
    难闻的气味飘来，这让原本想断他双腿的夜没法下手，只好看向了他的双手。
    在其惊恐的眼神下，夜飞快折断了他的双手，然后从窗户飞出。
    在屋顶没飞几步的夜，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同样遮面，正疾驰而来的影。
    月黑风高，气氛有些尴尬，两人装作不认识，只是出于同行的默契，点头示意，随后飞身离去。
    等影来到屋里时，由于时间还没到，男子发不出声音，疼得满头大汗，五官扭曲，只能在床上干蹬腿，根本没注意到又来了一个人。
    影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床铺，又瞧了瞧房梁，估算角度，直接一脚踹过去。
    “咔嚓”一声，断裂的房梁分毫不差，砸在男子腿上，影从缺口出去。
    巨大的响声将仆人吸引了过来，他们冲进屋，在尘土飞扬中，找到了奄奄一息，晕死过去的男子。
    此时，被紧急架过来的医师，看了看手中的药瓶，面露难色，这还治什么，就剩中间那块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