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影哪里敢有隐瞒，连忙把事情都交代了个清楚，其实大部分都和楚溪沅自己推测到的差不多，也证实了楚依然的确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倒是盛千淮已经有所怀疑。
    不过这一点楚溪沅却是早有准备，或者说，在通天境内，根本就是她主动透露的！
    可惜好些年过去了，比起当年来，盛千淮依然没有半点长进，即便成了一朝帝王，行事却依然尽显短视局促，一如当年！
    楚溪沅并不担心素影会骗自己，她是须銮殿的大宫女，从先帝还在位的时候便是了，所以并不完全算是楚依然的人。
    犹记得当年素影其实没少向她示好，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太过心高气傲，看不上眼素影的卑微怯懦和自私狡诈，又自以为修为过人便能所向披靡，所以根本没曾想过要经营独属于自己的势力。
    就算是楚卫，她也一度在最大的程度上放他们自由，教他们他们不是楚家家奴，他们是健全的人，即便身为暗卫，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格！
    谁曾想，时隔多年，她再次见到素影，倒是有些欣赏素影这种自私自利两面三刀的识时务了。
    尽管她做不来这样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总有他们存在的价值！
    也正是因为素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并不担心素影会对楚依然有多么忠心。
    自然，对于素影，收服或者信任都是没有意义的。
    “素影，你说……愿意效忠我，是吗？”楚溪沅居高临下地看着素影，不疾不徐地问道。
    “是！奴婢愿效忠于神女大人！从今往后，奴婢一定对神女大人言听计从、誓死追随！”素影一副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的样子，连连表忠心。
    楚溪沅微微笑了笑，这种话听听便罢了，谁当真谁傻子。
    “好，既然如此……”楚溪沅说着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了素影的灵台处，一道散发着些微白光的玄奥力量从她指尖缓缓溢出。
    “搜……搜魂术？”素影脸色瞬间煞白，惊恐之色俱现，却识趣地没敢往后躲，只是忍不住声若蚊蝇地叮嘱楚溪沅，“神……神女大人，您小……小心一点……”
    楚溪沅指尖微微用力，一道白光顺势窜进了素影识海之中，素影吓得双目紧闭。
    然而接下来，却并没有她以为的搜魂发生。
    楚溪沅收回手指，淡然道：“我相信你不敢骗我，搜魂术就不必了，你听说过魂印吗？”
    灵师锁定自身所有物的最常用手段便是标记灵魂印记，魂印与之是一个意思，只不过标记的不是物，而是人！
    换言之，楚溪沅在素影脑海中留下了一道自己的灵魂印记，只要她心念一动，素影的识海便会立即被魂印震碎，当场变成一个白痴！
    看上去，魂印像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杀手锏，然而实际上让魂印生效是有很多限制的，首先便是施展魂印的时候对方不能反抗，其次便是双方的精神力差距要足够大！
    说大其实不够准确，确切的说是要天差地别才行！
    比如说如果楚溪沅对苍鹰施展魂印，大概率最多只能让后者识海动荡一下子，并不能产生什么太大的威胁。
    魂印身为一个比较鸡肋的秘术，此刻用在素影身上，倒是刚刚好。
    素影得知楚溪沅竟然对自己施展了魂印，第一反应却不是害怕，而是振奋！
    不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可以压制魂印，而是因为像她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担心自己被人掌控或者利用，她最害怕的，是自己没用！
    楚溪沅既然对她下了魂印，足以说明不会再杀她！
    对于素影而言，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雪夭替素影把缚灵索解了下来，素影摇身一变，化出一道谁也没有见过的新面孔，然后低眉顺眼地站在了楚溪沅身侧落后一尺的方位，尽职尽责地站在了一个奴婢的本分位置！
    口中称道：“小姐。”
    识时务的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在于此，只需要一个眼神，楚溪沅还什么都没有吩咐，素影却什么都想到了。
    折腾了一晚上，眼看天色就要大亮，楚溪沅让素影和楚凌跟她回随云佣兵团，至于青夭和雪夭则继续留在佣兵小镇之外。
    楚凌还陷入在这个人是小主人和这个人不是小主人的纠结之中，楚溪沅却毫无顾忌地直接将他使唤了起来。
    云鹤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批货物，楚溪沅早就觉得奇怪，那些东西看上去并不像是活物，但云鹤他们居然不选择用空间灵器运送，而是像普通人一样拉了两辆马车来，并且看守得极为严密。
    楚溪沅正琢磨着没找到机会去探查，楚凌倒是来得及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至于素影，楚溪沅当然也不会大摇大摆地把她带进去，她修成神魂，加上敛息符可以悄无声息掩人耳目进出，然而带上一个素影却未必能逃过云鹤的灵识。
    所以她干脆让素影扮做佣兵自己混进来。
    安排好一切，楚溪沅回到了小院。
    她本以为自己的离开是无声无息的，回去后却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靠在她的门前打盹。
    小哑巴抱着腿倚在房门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守护什么的姿态。
    楚溪沅微微一怔。
    她盯着小哑巴看了一会儿，小哑巴明显在睡梦中也极不安稳，一直紧紧地拧着眉头，倏地，她猛地睁开眼！
    四目相接，彼此都有些意外。
    小哑巴是没料到楚溪沅会这么一直盯着她看，楚溪沅意外的却是小哑巴惊醒之时眸光之中尚未来得及掩饰的那抹厉色！
    她记得昨天也是，这个小家伙醒来之后先是静静感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不过这种反应可以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天生警惕习惯使然，要么是刚醒的时候还没回魂，所以那个时候楚溪沅并没有多想。
    然而眼下，小哑巴的这种反应可不是没睡醒就可以解释的了！
    她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哑巴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惊觉自己大概有些看走眼。
    小哑巴迅速站了起来，一脸的错愕茫然以及局促，隐隐还有几分委屈，不知道她是无心还是有意，她这么半低头的时候总给人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若是之前，楚溪沅会倾向于前者，眼下么，却偏向了后者。
    “你守在我门前干什么？”半晌后，楚溪沅才慢慢开口。
    小哑巴“啊”了一声，双手比划着，楚溪沅递给她纸笔，小哑巴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
    放心，谁都不知道！
    楚溪沅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被人发现出去过？”
    小哑巴一愣，小脸上呈现出一抹纠结。
    楚溪沅又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这个小哑巴脸上总是有很多的小表情。
    此前楚溪沅只觉得她可怜，察觉出端倪之后才意识到小哑巴这些小表情更像是故意的，故意引人这么去想！
    一时间，楚溪沅忍不住颇有些感慨。
    感慨天下之大，处处藏龙卧虎。
    世人口中的区区霄云，隐匿着无数强者和密辛，如今随便一个小小的佣兵团，竟也是内有乾坤！
    不过反过来想，能够身怀如此之多禁制的人，又哪里会是什么普通人，不管她所谓的失忆是真是假，总该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才叫正常。
    没有从这个小哑巴身上察觉到什么恶意，楚溪沅也不愿追究太深。
    知道越多，牵扯越多，没必要。
    “算了，”楚溪沅摆摆手，大发慈悲道：“没想好怎么说就不用说了，回房睡觉吧。”
    小哑巴瞪大了眼，“唔唔”着比划。
    楚溪沅按住她的手：“少了你，随云佣兵团该怎么转依然会转，听话，睡觉去。”
    小哑巴愣了愣，随后眼神一暗。
    她明白过来，楚溪沅让她睡觉是假，不用干活是假，其实是想监禁她，归根结底是信不过她。
    小哑巴没有试图分辨什么，乖乖巧巧地回了自己房间，躺倒在床上，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