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楚溪沅勉力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但她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方才她倾尽全力往天际扩散神识，却再没有出现之前那种无物无我、羽化登仙的感觉。
    彼时这种感觉并没有带给她什么不好的感受，也没有让她产生任何危机感，以至于当从那突如其来的状态中退出来之时，她其实并没有太过惊疑。
    然而——
    虽然伊耆石年否认，但是楚溪沅可以笃定，伊耆石年那突然的变化一定和她方才进入的那种莫名状态脱不了干系！
    “该死！”楚溪沅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拳狠狠砸在一旁的山壁上！
    她找不回那种状态，也找不出丝毫端倪！
    “溪沅……”
    青夭和雪夭双双上前，在楚溪沅面前跪了并不丢人，此时两人脸上俱是充满了担忧，关切地看着她。
    “沅儿！听话！做你该做的事！”灵虚秘境中，传来伊耆石年加重了的声音！
    楚溪沅闭了闭眼。
    “沅儿！”
    “知道了！”楚溪沅站直了身体，所有奔腾的情绪和近乎失控的精神力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她收敛得一干二净，从外表看起来，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冷静地用冰火灵泉补充着精神力，随后对青夭和雪夭道：“我找到他们了，你们去找素影，我去追楚卫！”
    方才神识暴涌而出，虽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但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溪沅，你……”青夭还想说些什么，但楚溪沅已经纵身一跃，从高高地峭壁上飞身落了下去。
    龙焰飞速化成一条小蛇盘踞在楚溪沅手腕上，楚溪沅脚下轻点，御空而行，几个起落间便已纵身跃入林海之中。
    这附近的灵兽都被她方才弄出的动静吓退，这倒也方便了楚溪沅的行动，不用担心加速的过程中会被偷袭。
    而那楚卫早在楚溪沅神识撤去之时便已经开始逃跑，可惜这一次追踪的不是对楚卫秘术一无所知的青夭和雪夭，而是楚溪沅！
    楚卫精通的隐匿秘术重点在于隐匿而非速度，如果提前洞悉他们的路线，追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一道黑衣背影便映入了楚溪沅的眼帘。
    在神识扫过之时，楚溪沅早就看清楚了眼前这个楚卫衣角处刻着一个并不显眼的“十二”，这既是楚卫的代号，也代表着楚卫的传承，所以往往也被替代为了他们的名字。
    但楚溪沅从来不叫他十二。
    “楚凌，你给我站住！”
    名叫楚凌的楚卫十二身形一僵，其实早在被发现的时候他的心底便是惊骇一片，论修为，楚卫或许算不上真正的强者，然而论追踪隐匿的功夫，楚卫却敢自认首屈一指！
    所以当他发现怎么都甩不掉背后的追兵而且这个人还越追越近，即便他可以短暂的隐身也逃不过追踪之时，他的心底几乎是拨凉拨凉的。
    而这时，他听到追他的人喊他——
    “楚凌”！
    是个陌生的女声！
    楚卫十二的第一反应是谁特么是楚凌！
    然而脚下奔跑的步伐却怎么也迈不动了！
    他回过身来，和背后追上来的女子来了个脸对脸。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是她！
    也是，那个人形神俱灭，连根头发丝都不曾留下！
    怎么可能是她！
    他在奢求什么！
    “你是谁？！”楚凌冷冷地看着楚溪沅，眸中杀意尽显，脚下微微弓起，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腰间暗藏的武器。
    是准备随时发起攻击的姿势！
    然而，楚溪沅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样，微微摊开双手站在楚凌面前。
    坦然道：“是我，我回来了。”
    “放肆！”楚凌勃然大怒，猛地抽出腰间匕首，下一秒，匕首已经抵在了楚溪沅的颈间，只需要微微用力，便可让她血流如注！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竟敢……”
    “嘶——”
    “龙焰，回来！”然而，面对楚凌的致命威胁，楚溪沅却并没有当一回事，她喝止了即将咬到楚凌大动脉的龙焰。
    楚凌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蛇一样的灵兽竟然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它口中的尖牙獠刺，嗅到了它牙齿中蕴含的剧烈毒素！
    然而，那獠牙终究没有落下，龙焰不甘不愿地缩回脖子，像是故意刷存在感一样，四肢蹦跶着从楚凌眼前跳过，跳到了楚溪沅肩膀上。
    他这才注意到龙焰脑袋上的两个小角，证明这不是什么蛇，而极有可能是龙。
    楚凌：“……”
    楚溪沅微微歪了歪头：“现在可以把匕首拿开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喝止，自己早就先一步命丧毒牙了，这一点楚凌还是拎得清的。
    他迟疑着放下了匕首，眸中的敌意却依然尽存，倒退了两步冷冷地盯着楚溪沅：“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名字”两个字，他说得很迟疑，却又将一抹郑重藏得深沉！
    “是啊，”楚溪沅顺着他的话反问，“叫你名字的人多吗？”
    楚凌紧紧地抿着唇角，面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难以形容。
    不多，绝无仅有！
    即便是他们楚卫自己人，私下里也不会叫，因为没意义。
    数字是他们的代号，如果死了，很快就会有新的人代替。
    楚卫即死，代号永生！
    唯独只有那个人，固执地不肯称呼他们为明明更加直观的代号，而偏要费力地去给他们每个人都取一个什么独一无二的名字！
    他那个时候常常腹诽，同名同姓之人天下间不知几何，哪里就独一无二了。
    然而自从她死后，却再也听不到有人叫他们名字了。
    仿佛那个死去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们自己！
    楚凌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破冰，然而很快被长期训练的冷静和警惕替代！
    没有人叫，不代表没人知道！
    楚溪沅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干脆在他开口前直接问道：“既知道你名字，又能一眼认出你来的，这总不会很多了吧？”
    楚凌下意识往自己衣角处看了一眼。
    “哦，对，”楚溪沅补充，“还得知道你们平时都把编号绣在哪儿，但说句实话，你们那蹩脚的绣工我已经想吐槽很久了，亏得你们楚卫平时不用见人，不用害怕被人耻笑，你扪心自问一下，能把一个简简单单的‘十二’绣得跟‘叉亠’一样，除了你们楚卫还能找出第二个人吗？”
    楚凌：“……”
    脸忍不住有点红。
    但是——
    紧接着被巨大的惊喜和巨大的难以置信覆盖。
    他直勾勾地盯着楚溪沅，像是恨不得在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如果条件允许，楚溪沅毫不怀疑楚凌会冲过来掀起她的面皮乃至头盖骨看个清清楚楚！
    “你……”楚凌往前踏了半步，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
    “站住！别动！”楚溪沅喝住了楚凌，谨防他心绪太过动荡之下发疯。
    她挑着眉冷笑：“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听命于楚依然，嗯？”
    楚凌下意识答道：“贵妃如今是楚家唯一传人，楚卫自当效命。”
    答完他才反应过来，仍旧死死地盯着楚溪沅：“你……真的是小主人？”
    听到楚凌的回答，楚溪沅总算略微放了心，看来楚依然还没有找到楚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既如此，楚溪沅倒也不妨说得更加坦白。
    “嗯，是我，我确实死了，但之后又重生在了现在这个你看到的和我同名同姓的姑娘身体里，别问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知道！”
    她说完之后，楚凌看着她的目光还是没有变化，也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因为依然不敢相信，又或者两者都有。
    楚溪沅轻啧一声，当年她也参与过暗卫的训练，训练要义其中之一便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这也是身为暗卫的基本素养。
    可惜现在她反过来成为了那个“任何人”。
    不过这种滋味倒也不赖，说明她们当初的训练成果还是很成功的。
    楚溪沅也不着急，道：“跟我走吧，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任务不也是奉命来查我究竟是什么人吗，正好一举两得，我给你这个机会。”
    楚溪沅说完也不管楚凌，自顾自转身往手中妖皇令指引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