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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属照我这样按住这里啊，这地方穿的血管比较粗，按不好容易出血。”我对着站在病床对面的大姐说道。
    “好嘞。”
    “你把四只手指都放上去……对对对就这样，用力按啊，按五到十分钟吧。”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把医疗垃圾收拾了一下，我向着护士站走去，拔完这个cvc我今天的事就算办完了，该出去吃饭然后回家了。
    ……
    洗完手回到办公室，正好今天的值班医生也在这，我正打算跟他交下班，就看到18床的那个小姑娘小跑进来。
    “怎么了？”我疑惑道，有什么事按铃找护士就行了，干嘛自己跑办公室来呢？
    发现出声的人是我，小姑娘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下，但还是焦急万分的说道：“赵医生，我姥姥的血氧现在只有87了。”
    她的话让我的心头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呢，来不及多想，我快步向着18床所在的房间走去，小姑娘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除了血氧不好，还有其他的吗？”我回头问道。
    “我……我没注意……医生，我姥姥不会不行了吧。”小姑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吧，你舅舅还有妈妈什么时候过来？”
    “我舅舅说下午过来……这边这边……”小姑娘指着前面的房间说道。
    “你别太着急，再给你舅舅打个电话吧。”边说着我边走进了病房。
    监护仪上的血氧还在往下掉，现在已经只有85了，心律也已经升到了120，血压和心电图看着倒是还好。
    “今天吸过痰没有？”我对着身后的小姑娘喊道，同时开始查看起老太太的情况，嗯，还没有发绀的表现，人还是叫不醒，掐了一下胳膊会动，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我扒开了老太太的眼皮，照了一下发现两边瞳孔都是2.5mm，对光反射迟钝，跟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应该是吸痰了吧。”小姑娘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
    “到底是吸了还是没吸？”我对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很不满意，所以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我……我不清楚……每天早上护士都会过来帮忙吸痰的……有可能她们来的时候我去买早餐了……所以……”
    “去把管床护士叫过来。”我把氧流量又往上调了一些，血氧暂时是没有往下掉了，回过头却发现小姑娘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正拿着电话说着什么，应该是在跟自己的家里人通话吧，“我说去把护士叫过来，算了……我自己去吧。”
    人在处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有点不知所措，总是会习惯性的求助，我此时不能再去责怪这个小姑娘，她也还是个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护士没有第一时间跟医生报告病人的情况，我能知道病人血氧这么低还多亏了她。
    一跑到护士站，我就对着里面忙碌的护士们喊道：“18床的那个婆婆谁管？”
    “我管，怎么了吗？”叶琪举起了手一脸疑惑的看向我，她是跟我同时来到这家医院的，经验确实不是很足，但是一个告病重的患者怎么还需要家属跑到医生办公室来找医生说问题呢，现在没时间批评她，病人要紧。
    “血氧掉到85了，你跟我过来。”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立马又朝着病房跑去。
    我严肃的表情也引起了叶琪的重视，我前脚刚到她也跟着进来了。
    “怎么这么低了，我半小时前看还是好的呢。”叶琪注意到了监护仪上的数字，有些惊讶的说道。
    “不像是脑子里又出血了，你先给她吸个痰吧。”
    得到我指示的叶琪没有迟疑，立马走到床头拿出吸痰的管子，戴上手套接好机器之后就取下来病人脸上戴的面罩开始吸痰。
    因为高流量吸氧的面罩被取下来了，老太太的血氧立马又开始向下掉，看到这一幕，我身旁站着的小姑娘又焦急了起来，她双手在胸前来回摆动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我还是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安慰道：“这是正常现象，你要是看不了就先出去吧，我们医生护士会尽力救治你姥姥的。”
    我的话让小姑娘有些动摇，她的脚已经抬起来了，但最终还是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看着我姥姥。”
    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好再劝什么，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叶琪身上，她此刻已经给老太太吸完了痰，一边把面罩重新带到老人的脸上一边说道：“吸了一些出来，早上也差不多是这么多。”
    老太太的肺部感染还是重啊，这已经不是用药能解决的问题了，她一直躺在床上，人不起来活动，肺部就会有炎症，她肺部炎症重，人就没法下床，直接陷入了死循环。
    看着血氧慢慢又回到了之前的水平，我继续说道：“再把氧流量调到最大看看。”
    叶琪按照我说的话做了，然后我们就一起注视着监护仪上的数字，87、88、89、涨到90就不动了。
    “赵羽川，这个病人昨天血氧用上高流量之后还能有90几，现在怎么调到最大才90啊。”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两个护士，说话的是高婷。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也在思考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老太太血氧不好肯定就是感染和贫血两个原因，但是没道理一个晚上就成这样了啊，她上着胃管，也不存在误吸这种可能，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我开始努力回想这个病人的一切细节，脑出血，做了钻孔引流，一直是浅昏迷状态，长期卧床导致肺部炎症，痰培养报的多耐，已经用上最高级别抗生素了，贫血虽然很重，但血红蛋白也还有50几，前段时间倒是有点药物过敏，请皮肤科看了之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昨天复查的ct，脑子里面没有再出血，刚才看了瞳孔都没有大，颈强也没有，所以肯定不是脑子的问题。肺部ct提示胸腔积液较前增多，对，胸腔积液。
    想到这，我连忙向着身边站着的小姑娘问道：“你姥姥是不是就是一直这么向上仰卧着？”
    “啊？”小姑娘似乎没想到我怎么突然问她这个，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一直就是这样，她身上不是因为药物过敏导致的剥脱性皮炎吗?所以虽然给她也翻身，但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躺着。”还站在床头的叶琪开口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扭头看向门口的几名护士，“你们帮叶琪把老太太的左边垫高一点，让她身子稍微侧过来，但是不要整个人都侧过来。”
    长期在神经外科工作，她们护士的执行力还是很高的，很快就按照我的要求帮老太太摆好了体位。
    “赵羽川，为啥把老太太侧过来啊，你看这血氧不还是90吗？”忙活了一通的高婷有些不满的说道，似乎她觉得我在无缘无故使唤她们。
    “先看看吧。”我现在没有心情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
    没等多久，大概五分钟左右吧，老太太的血氧又向上涨了，最后回到了95、96这样的水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她身上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
    不只是我，病房内的所有人见此都松了一口气，高婷更是一巴掌拍到了我的后背上，她又是好奇又是赞赏的说道：“可以啊赵羽川，还真上来了，不愧是985毕业的硕士。”
    “运气好运气好。”我谦虚的说道，但是内心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没让人失望。
    “为什么换个体位病人的血氧就起来了呢？”叶琪也是不解的问道。
    我也没有再卖关子的必要了，当即言简意赅的说道：“老太太不是有胸腔积液吗，长时间就像之前那样躺着，液体都流到一个地方去了，那些积液就把她的肺压到了，那她能工作的肺泡一少，血氧肯定就往下掉，她胸腔里的积液慢慢还在增多，肺被压得越来越小，血氧就持续往下掉，那稍微让她侧过来一点，就能让原本的积液向别的地方流走，肺一不被压血氧就起来了。”
    护士们听到我的解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老太太的孙女却是有点一知半解的，她也不关心为什么，只是有些担心的问道：“那医生，我姥姥没事了吧。”
    “现在看是还好，但是不能说没事，毕竟她的根本问题没解决，先观察半个小时看看吧。”
    “哦。”小姑娘失落的回答道，然后注意力就又放到了她姥姥身上。
    “你们还在杵着吗？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和叶琪在这就行了。”我对着其他帮忙的护士们说道。
    “那我们干活去了啊，有事情再叫我们。”
    病房里很快就剩下我们三人，以及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