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追！”
见那黑衣女子自房顶跃下，估摸着落入了前方某条暗巷里，谢慕行即话音还未落，他自己也往前倾了身子，迈步便要追去，却被蛟二一把拉住手腕扯了回来。
“不必了，追不上的。”
蛟二自然十分清楚。自来时到方才这一路，以她蛟二的脚程，尽了全力也不能近那女子的身，而巡检司的众人，无一人有她那样迅捷的动作，更不要说患有痼疾的谢慕行了。
谢慕行转过头来，见蛟二视线仍朝向那女子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便知她也不甘心。
“这名女子身份实在可疑。”谢慕行看着蛟二，脸色凝重，“她既非劫走青梧之人的同伙，却又不肯表露身份……”
“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熟悉？”蛟二垂下眼眸，皱紧了眉似是思索了一番，再度抬眼便望住了谢慕行，“眼神，声音，总觉得曾在哪里见过。”
“熟悉？”谢慕行闻言，似乎也被勾起了思绪，“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熟悉，只是……”
只是一时间回想不起。
蛟二再度垂头，沉吟片刻，自语般喃喃道，可声音恰好能被身侧的谢慕行听清：
“青梧之事，只有巡检司和玲珑阁知晓，她既非歹人，想来大约便是虞夫人派来暗中保护青梧之人……”
“可她为何还要隐藏身份？”谢慕行不解地接话，“难道虞夫人未将巡检司介入此案一事告知她？”
“不可能。”蛟二回得斩钉截铁，“舒兰之死和你我调查之事，玲珑阁中之人皆知，她实在不必故弄玄虚……”
“唔……”谢慕行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后抬头重复了一遍方才女子离开前说的话，“‘公子两次襄助之恩’，是哪两次？”
蛟二闻言一怔。
“难道……”
蛟二抬眸看向谢慕行，二人四目相对，答案呼之欲出。而就在此时，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在二人前方：
“副使大人，不好了，那名嫌犯像是死了！”
“什么？！”
————
大汉没有死，可三魂里，至少也有两个已在黄泉问道了。
蛟二听到他死，只觉十分诧异。
“难道是我失手了？”
她在他腰际留下剑伤只是为了限制他行动，至多让他流些血，虚弱些，却总不至于这么短短几步路途便丢了性命。而当她冲至大汉身边一看，才发现，一枚飞镖深深扎进他后背，而他脸色也已乌青泛紫，明显是中了剧毒。
一行人全速将那大汉带回巡检司不过戌时三刻，巡检司的医师早已下了值，只留了一两个年轻的学徒值守。若只是刀剑伤，这几名学徒也能处理，可那大汉中的毒镖显然难倒了他们，一个个搔头抓耳，想不出办法来，谢慕行只得遣了人去传医师。
大汉被安置在巡检司医馆的榻上，堂内烧着炭盆取暖，榻边已有人将他身上的伤口做了初步的处理，如今只等医师来诊断解毒。
“他若是死了，今夜便是无功而返了。”
谢慕行两手负在身后，脚步踌躇，在堂里缓缓踱着，没走几步，便要抬眼往门外张望，一是盼着医师，二，则是盼着蛟二。
“以防万一，我回去将小神医请来。”
队伍到达巡检司门口时，蛟二并未下马，而是对谢慕行交代了这么一句，便快马加鞭朝明月庄的方向去了。
榻上大汉的脸色实在难看，方才还乌青的脸，此时几乎全成了紫色。若非他不时地抽搐一下，嘴角也淌出白沫，众人只怕真的当他死透了。
“副使大人，医师来了！”
只等了不多时，就有人来报。谢慕行闻声抬头，只见医师背着药箱匆匆跨了进来，见了他便要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王先生不必多礼了，”他抬起一手将人胳膊拉住便往病榻走去，“快去瞧瞧那伤患。”
医师被拖着来了榻边，一看榻上那大汉的脸色，便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这……”
“先生，可还有救？”
医师面色凝重，上前坐在了榻边，搁了药箱，伸手去拨开大汉的眼睑，细细端详一番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此人中毒太深，只怕是回天乏术了。就算勉强救得一条命回来，也最多撑不过二三日。”
“够了。”
“啊？”
“二三日足够审讯，请王先生尽力一试吧。”
可谁知那医师脸上神情更为难了，五官几乎皱在一块，朝谢慕行摆手道：
“审不了的……”
“嗯？”
“怪我没说清楚，就算是勉强吊着命，也是醒不过来的，你看，”
说着，医师侧身让开半边身子，一手将那大汉下颌捏开，露出一条发紫发黑的舌头。
“牙龈和舌头都成了这颜色，”说着，又拉起大汉一只手臂，将那乌紫的手抬起到谢慕行眼前，“手背血管也呈现黑色，毒已蔓延全身，若不是他腰上那个流血的伤口将毒泄走了些，只怕早断了气了。”
谢慕行闻言抿紧了嘴唇，皱眉思索了一瞬，还是坚持说道：
“先生且尽力一试，将他命保住，审讯的事，我再想办法。”
“好。”
医师得了命令，忙开了药箱，又吩咐人烧水烧炭，一时间医馆里忙成一片。
谢慕行则转头踱到门外，顾不得往肩上披一件大氅，就这么立在寒凉的夜色下，双眼紧盯着甬道的尽头，盼着那个利落的身影早些赶回来。
巡检司到明月庄的路程，以蛟二脚程，步行不过一刻便能走个来回。可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谢慕行仍未听到蛟二的马蹄声，反而身后医馆内先传来呼唤。
“副使大人。”医师王先生的声音夹着些急促和疲惫，谢慕行闻言转头，问道：
“先生，怎么样？”
“我方才施针放血，总算将他体内大部分毒素除去，又煎了解毒汤药喂他服下，现在人姓名暂时无碍，只是如我方才所说，撑不过二三日罢了。”
“先生劳苦。”谢慕行算是松了一口气，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门前甬道，便又跨进了医馆，去查看那大汉的情况。
此时，榻上的大汉脸上已没了方才那骇人的黑紫色泽，只剩泛着乌青的惨白，看起来仍是毫无生气。
谢慕行大致扫了大汉一眼，垂眸沉吟片刻后，转身大步朝医馆外走去。
“副使大人往何处去？”
“我去一趟明月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