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养伤七日??
作者:青时语   全能女团重置末法江湖最新章节     
    原本是什么都没有的,后来有了黑暗。
    又过了漫长的,也许短暂的时光,黑暗中出现了模糊的浪涛。浪涛平缓地涌动着,互相摩擦出让人平静的声音。然后,模糊的浪涛渐渐清晰,是夜空里出现了一轮明月,月光将浪涛的轮廓描绘出来了,蛟二便觉得自己也跟着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的身体从混沌中凝结,直到她感到自己有了一个视角,她低头,看到赤身裸体的自己站在浪涛之上。月光如泄,落在她肩上,又顺着她的身体流淌,到了脚下,成了木质的甲板。
    这是宝珠号,她想着,果然甲板上立刻生长出了桅杆,船帆,楼宇,旌旗。
    海员们的吆喝和说笑声传到了她耳朵里,她知道,现在是她六岁那年,她和姐姐又一次抓住了上船的机会。
    皎儿,皎儿。她听到有人这样唤她,是姐姐,她又想。果然,那声音变得温柔又清澈,姐姐的脸也出现在了面前。
    走,我带你去看一样稀奇宝贝。
    什么稀奇宝贝?她心里一问,立马就有两位海员抬着一个箱子过来。
    姐姐笑着,一脸神秘地揭开了盖子,叫她往里看。
    她听话地探头过去,箱子里是一片小小的海,海上有一个小小的岛,那岛忽然旋转起来,在海里搅动起了一个漩涡。
    蛟二觉得自己快被这漩涡吸进去了,急忙抬头看向姐姐。这不好玩,她说。姐姐却仍带着笑,对她说,你再看。
    蛟二又一次低头,那海不见了,岛也不见了,箱子里满是灰尘,灰尘下竟是两个小小的,干巴巴的婴儿。
    娇儿惊得倒退两步,跌坐在甲板上。船上的海员消失了,姐姐不见了,而她和船,正被漩涡拉向一座黑乎乎的岛屿……
    “啊!”蛟二在梦中发出一声惊呼,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这是阿乔的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阿乔的脸,正从上往下,焦急又欣喜地俯视着她。
    刚从梦中醒来,蛟二神志尚未完全归位,一双眼睛惊恐地盯着阿乔,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陈伯家,铁牛的屋子。屋子里此时除了阿乔,还有很多村人,他们都关切地看着她。
    “醒了醒了!”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果然又尽换了。罢了,不是第一次了,她想,然后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
    阿乔马上意会,转头对众人说:“各位乡亲若是没有要事便先回避吧,我要替姐姐疗伤了。”
    众人见蛟二醒了,心里的大石头已落了地,此时也从善如流,纷纷退出了屋子。
    阿乔满心的惊喜难掩,几乎是蹦跳着走到桌边,端了桌上的药汤,面上带着笑,一旋身走过来。
    “二姐姐你终于醒了,来,我喂你吧这药喝了。”说着,便用调羹舀起一匙汤药,在嘴边吹了吹,送到蛟二嘴边。
    可她的手腕却被蛟二一把抓住,手中的汤药也撒在了被子上。
    “怎么了?”阿乔的眼中和话中都是惊讶,她睁大了眼看向蛟二,却只见那张脸十分严肃,眉头微蹙,狭长的眼射出逼人的光。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浮空的术法?”
    被逼问的情形阿乔不是第一次经历,或者说,她早已经验丰富,应对自如。儿时她总闯祸,每次就算被妈妈们抓住现行,也还要负隅顽抗一番。
    此时她立即用上了她惯用的伎俩——颦起眉毛,撇下嘴角,一双美丽的眼眸瞬间蓄满了暖而清亮的泪水,眼巴巴望向厉声质问的蛟二。
    “二姐姐……”
    果然,平日里训斥男人惯了的蛟二从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愣住了,本来严厉的眼神也闪烁起来,几乎不敢直视阿乔那双泫然欲泣的双眼。
    “我抓疼你了吗?”她清清嗓子,抓住阿乔手腕的力道松了些,可嗓音仍尽力维持着严厉,“说,你是哪里学来的这法术?”
    之前在客栈中那虎头帮人抖落出一堆小零碎,说是被她变作银两花了,蛟二还可用障眼法来解释。可浮空之术,在如今的世道,非修行数十载不可成,能用这法术的人,至少也得是个中年人。
    可眼前这少女怎么看也只有十六,若是不笑不说话,许能装成十七八,可只要一开口,语气之中的童稚便难以掩盖。
    如此年幼便习得了这般稀有的法术,不是妖邪又是什么?
    “二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妖女?”阿乔会读心一般,问出了蛟二心中的疑问。话音刚落,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竟让蛟二一时有些心虚,忙伸另一只手过去想要为她拭泪,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把阿乔又吓到了。她忙将蛟二按回床上,眼中蓄满的泪水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并淌了出来,把一张俏脸浸湿,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二姐姐莫要动气,”她将手中汤药碗放回桌上,“阿乔确实有隐瞒姐姐之事,可我绝非妖邪。”
    蛟二看她用衣袖擦泪,嘴角撇着,十分委屈,此时心里也恼自己问得太凶太直白。
    “二姐姐,我的浮空之术,并不是妖法,而是仙法。”阿乔年纪虽小,可却是个鬼灵精,别的不一定懂,察言观色却是好手。如今她一眼便知蛟二被自己的装哭大法唬住,心下一定松动了,再哄两句,便不会再追究。
    “我不告诉你我会仙法之事,是我有必须隐瞒的原因。”她再度低低地垂下了眸,朝蛟二展示自己一对柔顺的眼睫,上面还凝着泪花,“当时在蛇洞中实在危急,我是不得已才施展了法术,可我绝无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之意,只因我本身主修疗愈和护法结界,对打斗攻击之术实在无力。”
    对此,蛟二心中也有判断。阿乔若是能攻,必不至于在客栈中被虎头帮人追杀时只会往桌下钻,在蛇洞中遇险,她也显然不会任何身法。只是她说主修疗愈,看来她高明的医术原是仙法罢了。
    “那,之前在客栈中我手臂上的伤,也是你用疗愈之术治好的吗?”
    “是的。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暴露了身份怕会引来麻烦。”阿乔轻叹,“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我的灵力,怕是会被多方追捕,凶多吉少。”
    蛟二立刻明白了阿乔的意思。这末法之世,神佛弃世,世上再无修仙之术,可却仍留一代修仙之人,为了觅得仙法,保不齐会做出什么。
    “那你如何保证我不是那有心人?”蛟二眼一眯,她本不想与阿乔同行,之前只觉得她缠人,现在知晓了她会仙术一事,更好奇起来她的动机。
    “不用保证,我知道你不是,就足够了。”阿乔抬眼直视她的眼睛,清亮的声音没有一丝动摇,“我如今没有逃走,而是选择留下来为你治伤,正如我当初执意要与你同行一般,是我用仙法看见了你,清楚你绝不是会出卖我的人。”
    用仙法看见?蛟二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想必就是她借把脉之机,感应到了她的经络吧。
    这阿乔虽不简单,可眼下看来确实没有害人之心。蛟二心想,如果她真想害她,只怕见她被困蛇洞,就已潇洒走人了,又何苦在那寺中奋力挖掘,弄来一手血泡呢。且她如今已坦白自己会仙法一事,若不是真的信任,这样暴露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蛟二思忖着,决定不再刨根问底,问出来她的来历又如何呢?这乡野村屋,若有人听墙角,那是一个字也漏不了;而这阿乔又缠住自己不肯分开,若问得太清招来杀手,只会给自己徒生事端。
    “既如此,便罢了。”
    阿乔见蛟二不再追问,心下暗喜,还以为是自己的幼稚伎俩起了作用。
    这招果然百试百灵,她想,嘴角差点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幼时每每犯了错被妈妈盘问,她都知道不能直接招认。要先哭,再避重就轻,挑些事实的边角料说说,等妈妈的注意被引向别处,再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妈妈便不会再追究了。
    于是她开始诌起来:
    “现下你既已知我非凡人,那我便告诉你吧。其实我,是九重天上下凡的仙女,与你有缘,注定要相伴……”
    “咳咳咳!”本来听得十分认真的蛟二此时被这离谱的话术呛得猛咳起来。
    这一呛不要紧,可竟咳出点点鲜血,洒在被褥上。
    ——————
    “那蛇洞果然有两个出口!”
    听蛟二说自己找到了另一个地道时,阿乔激动地喊了出来。
    蛇洞坍塌之时,蛟二被蛇女勒得几乎窒息,落到地面只顾搭扣喘息,实在无力也无暇逃跑。阿乔的呼喊她是听不到的,因她耳中满是鲜血上涌冲击耳膜的轰鸣声,直到地洞中地动山摇起来她才意识到不好,再抬头,原来的入口已坍塌了。
    蛇洞被蛇女的挣扎震得塌了一半,而蛟二十分幸运,竟没有被落下的石块砸中,甚至在黑暗中还摸索到了那被吞入蛇腹的孩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一剑竟直直剖开了蛇女的胸腹,意外救出了孩子。
    可如今,蛇洞坍塌,出口已死,蛟二孤身一人,又要如何才能逃出生天呢……
    正绝望,一丝凉风拂过她的面庞。有风,就有孔隙通向外界。这风还不小,想必定是有出口。可当时在洞里走了一圈也没发现另一个洞口,难道那洞口不在洞壁上?
    想着,蛟二四下里摸索着。石洞坍塌在地面堆起了一堆石块,蛟二爬上石碓,顺着那缥缈的凉风找寻,果然在洞穴顶部找到一个大洞。
    她将那孩童绑在背上,再使出仅存的力气,奋力爬了上去,进了一条缓缓上斜的地道,与之前来时那条相差无几,再出来时,已在那护灵寺背后的山坡上了。
    “你如今伤重,断了数条肋骨,还被刺伤了五脏,”阿乔心里惊喜又后怕,若是那洞中没有第二个出入口,自己可能还在那寺中挖土;而蛟二伤得这样重,只怕等不到地道被挖通那一刻,“我的灵力不足以让你一日内恢复,可我会尽力,每日给你输送仙力,不出七日,你就能行动如常了。”
    “七日?”蛟二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她是真的有要事要办,而且还急着逃婚呢,在这里耽误七日的话,只怕莫嫣离的追兵早拿了她了。
    “命重要还是你的要事重要?”阿乔登了她一眼,“小命没了,天大的事也办不成了!”
    阿乔说得有理,蛟二便不再反驳,只叹了口气。
    龙兴越洋的秘密沉寂了这么多年,的确不急在这七日。而去玉京与姐姐明月相认一事,似乎才是让她如此急切的真正原因。
    九年前,明月出嫁。
    蛟二记得张家的迎亲队来的时候,中秋刚过,她还在抱怨怎么不多吃几日月饼,就听闻迎娶姐姐的队伍已到了临县,不出三个时辰便到了。
    迎亲的队伍到达之前,李府上下早已为长女明月的婚事操办筹备了好几个月。府里的装潢早换了一水的喜庆红色,驮运嫁妆的车马列成队,可以排满门前那条大路。可直到迎亲的队伍到了,蛟二才对姐姐要远嫁之事有了实感。
    明明前几日还在一起赏月,怎么今日就要随别人走了?
    蛟二舍不得姐姐,可她年幼,分辨不清心里的的不舍,焦急,挫败和对自己无力改变一切的愤怒,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冲上来,愤愤地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肯见人。
    就连明月亲自来敲门,她也赌气不应。她怕,怕自己看到姐姐一身红妆上了花轿,会哭得无法收拾。
    可如今,蛟二一想到自己当初的幼稚举动,就后悔得心肠都绞痛起来。那一天,姐姐这么忙,却也三番五次来门口喊她。
    “皎儿,我的妹宝,你快出来,姐姐给你看个好东西。”
    “乖乖皎儿,妈妈留下的那个极漂亮的桂花簪子,你出来,我就送给你。”
    “皎儿,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了豆蓉的月饼,你不是没吃够吗,快出来吧。”
    ……
    “皎儿,姐姐走了。你今后,要好好听父亲教导,平日也少些打闹,体恤体恤王嬷嬷罢。”
    明月最后一次在门口喊她时,蛟二正把脸埋进被褥之中。听明月说走了,她惊慌失措,忙站起身来想挽留姐姐,可小孩子莫名的自尊又让她坐了回去。
    “我不信,”她对自己说,“没见到我,姐姐一定不会走,姐姐会为了我留下来。”
    这样想着,她抑制住自己想要冲出去抱住明月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等。可却再也没有等来明月的下一次敲门。只听到喜乐奏响了,鞭炮点燃了,众人欢呼着,然后喧嚣声渐渐远离了,天色也渐黑了。
    阿乔端了菜粥,撩开门帘进来,又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螣村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二姐姐,该用晚饭了。”
    一进门阿乔就看到蛟二一脸恍然,仿佛此前正在思索着什么心事。她右手食指拇指习惯性地摩擦着,只是那枚陪了她多年的玉扳指已不见了。
    “在想什么呢?”阿乔端着碗坐到床边,把脸凑近了蛟二眼前,捏着嗓子摇头晃脑地问。
    “没什么,想到些往事。”蛟二差点被她耍宝的样子逗笑,忙清了清嗓子,伸手过去接阿乔手里的碗,“我自己来吧,嘶……”
    手刚伸出去,胸腹便被扯动,一阵钝痛伴着针刺般弥散开的刺痛从身体深处蔓延开,让蛟二皱紧了眉头。
    “你还是乖乖靠着吃我喂的吧!”阿乔眼里闪过一丝担心,但很快又溢出了笑意。
    今日蛟二昏迷之时,她已将断了的肋骨复位,又给她渡过仙力,目前已痊愈大半了,只是五脏的伤还需时日修养。之前说的休养七日,其实是骗她的,一是怕她太拼,二是也给自己留点休息的时日——前些日子日夜兼程赶路的经历真真令她后怕。
    “你要是养不好,半路上旧伤复发,拖累的可是我,”阿乔鼻子一皱,嗔怪道,“我是去玉京游玩,可不是去照顾伤患,张嘴吧,乖一点。”
    阿乔说着,将一匙菜粥在唇边吹吹,喂到蛟二嘴边。
    一口暖粥下肚,蛟二觉得舒畅不少,耳中阿乔叽叽喳喳没有边际的话语此时也不觉得聒噪了。
    “二姐姐,你再给我说说海上的故事吧?”
    “海上?没什么故事。”
    “骗人,海那么大,怎么可能没有故事!”阿乔不满,“你该不会是旱鸭子,从没去过海里吧!”
    “……”且不说她镖局当家的身份,她好歹做过多年水手,还是镖局最大的宝船船长,竟被这小丫头说是旱鸭子,拳头都捏紧了,可一想到会被她缠着问,又忍住了解释的欲望,“你说是便是吧。”
    “对了二姐姐,你在海边是靠什么为生呢?”一边问,阿乔一边轻轻吹着碗里的粥,眼也不抬一下。
    “你猜。”蛟二淡淡地说,这粥的确好喝,吃了几口竟都有力气逗弄阿乔了。
    “哼!”阿乔见她如此敷衍,狠狠塞了一口粥到蛟二嘴里,又上下打量她,“看你日日穿得黑乎乎的,身手又如此敏捷,我猜啊,你定是个……小毛贼!”
    蛟二被喂了一大口粥,嘴张不开,听到阿乔这离谱猜测,差点呛到,但又觉得十分有趣,嘴角难以抑制地扬了起来。她挑眉,对阿乔微微点头,鼓励她接着说下去。
    “不过嘛,看在你救过我两次的份上,我就勉强封你做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吧!你白天扮做贩夫走卒,在市井之中打探哪家富人有宝贝,入夜了就换上夜行衣,飞檐走壁,砸窗户,偷宝贝!”阿乔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再给蛟二喂了一大勺粥。
    蛟二乐得享受有趣的故事和美味的食物,笑着吃下这一口,微微眯着眼睛看她。
    “又或者,你是一个侍卫!”阿乔眼珠一转,又说,“你武功高强,沉默寡言,形象装扮皆如男子,却是女儿身。我猜,你是从小被培养的死侍,后因武艺被王公贵族看上,做了富家小姐的贴身侍卫,专门解决不要命的采花贼!”
    说完,阿乔捂着嘴咯咯笑起来。蛟二也跟着笑,差点嘴里的粥都漏出来。
    就在二人笑作一团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憔悴的女子,阿乔抬头,认出了她。是那被掳走的孩子的娘亲,王家的媳妇。
    果然,那孩童被她牵着跟在身后也迈了进来,怯怯地看着屋内的二人。
    “二位女侠,救我孩儿之恩,无以为报,请受小女一拜。”
    刚进门,那女子便朝二人跪下,吓得阿乔赶忙将手中的碗塞给蛟二,起身将她扶起。
    “这位姐姐,莫要行此大礼!”
    她抬起头,一张苍白的脸竟瞬间泪湿了。
    “快坐下吧,”阿乔拉了凳子,牵女子坐下,又摸了摸那孩童的头,惊喜地说,“这毛孩子福大命大,竟这么快就能下地走动了!”
    那女子一抹泪,轻轻推了推缩在怀里的孩童,对他柔声说:“快,谢过二位姐姐的救命之恩!”
    那孩子抬头看了看两个陌生的女人:身边这个,一袭粉紫衣裙,正冲她甜甜笑着,一双眼睛弯弯;而榻上斜倚着那位,脸色黝黑,细看又密密麻麻都是红点,一双狭长的眼冷冷的,眼角还鲜红如欲滴血,实在吓人得很。
    孩子与蛟二对视不过须臾,就吓得泪水涟涟,直往母亲怀里钻。
    ”妈妈,怕……”
    “恩人莫要见怪,孩子小,昨夜又受了惊吓……”那年轻母亲忙给二人赔罪,脸上泪痕还未干,但看向孩子时,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无妨,”蛟二见孩子平安健康,也非常欣慰,“喝口茶吧。”
    阿乔听了,忙给那年轻母亲和孩子各斟了一杯热茶。又把那孩子抱在膝上,为他擦干眼泪。
    “小哭包,这个姐姐虽然看起来凶凶的,但却是个大英雄,大好人呢。”阿乔点了一下孩子的鼻头,笑着说。
    “二位恩人,救我孩儿的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年轻母亲又提起了话题,她此前提心吊胆一整夜,白日里又哭得痛心,如今虽笑着,脸色却依然苍白,“唯有这一枚祖传的玉佩许还值些银钱,望恩人莫要推辞。”
    说着,女子从袖中摸出一枚碧绿的玉佩,捧在掌中,朝前递出。
    那玉佩是卵形,在烛光下莹亮温润,碧色沁人心脾,虽远远地,分辨不出刻的何物,却也明显看得出那雕工精细,绝非凡品。只是这玉佩上坠的璎珞却是几股麻线拧成,实在突兀。
    “不可,这玉佩既是祖传,定是十分贵重,我们实在无法坦然收下。”阿乔忙说,可那母亲不听,甚至站起身朝蛟二走去,又跪在了床边。
    “恩人,这玉于我远不如孩儿性命贵重,”她将玉佩举起到蛟二面前,带着哭腔说,“请恩人收下,莫要再让小女子心中不安。”
    怎么说不通就跪呢?阿乔心里叹气,忙起身去扶她,脑子里措辞如何婉拒,却听到蛟二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既如此,我便收下。”
    嗯?这就收下了?阿乔惊讶地回头看她,这人之前在客栈中为助她脱身,上好的羊脂玉扳指都能舍了为她抵债,实在不像爱财之人,怎么现下又肯收这苦命女人的传家之物?
    “你……!”
    阿乔出声抗议,可刚说出一个字,就瞥见蛟二朝她竖起二指,示意她沉默。阿乔立刻会意,嘴里虽嘟嘟囔囔,却还是走到那女子面前,接过了她手中的玉佩,又将她扶起来。
    “你家祖上可有说过是从何处得的这玉?”蛟二接过玉,并未细看便开口问道。
    “这,”那年轻母亲垂眸思索了一阵,复又开口回道,“我只听公公提起过一次,这玉是他的爷爷在采石场做工时捡的。”
    “哪里的采石场?”蛟二又问。
    “想必是西南边的磨盘山石场,离螣村有一百多里地,螣村的青壮去那里做工的有不少……”
    “妈妈!”那孩儿见妈妈又哭了,心里只觉得这榻上躺的黑脸姐姐不像好人,忙扑过去抱住妈妈的腿,也哭起来,“妈妈,怕,我们回家吧,妈妈……”
    “哦,孩儿不怕,”年轻母亲将孩子抱起来,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姐姐是大英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怕不怕……”
    可那孩子越哭越大声,阿乔和孩儿母亲都哄不住,还把堂屋里的陈婆夫妇也引了进来。
    “孩子才受了不小的惊吓,如今神思敏感,我又伤成这样,看到我会怕是自然。”蛟二见众人围着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再加上孩子的哭声,实在吵得头疼。
    “孩子年幼,如今又遭了这大难,应当好好将养着,快带他回家吧。”
    那母亲自是心疼孩子,只是碍于恩人面子不好直说要走罢了。如今听蛟二发话了,如蒙大赦,忙冲她一连点了好多次头,“那,我们便先回去了,不打扰恩人休养。”
    说完,便和陈婆夫妇一同,带着孩子退出了屋子。
    “喏,你的玉佩!”阿乔撇嘴,眼睛不屑地向上翻着,把那碧绿玉佩一把塞到蛟二手里,差点把她手里的粥碗打翻。
    蛟二不动声色地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就这么喜欢吗,这可是人家的传家之物,你也好意思收!”但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对,毕竟蛟二为了救人,差点豁出去自己的命,于是又放软了调子,支支吾吾地补充道,“不过确实很好看,你会喜欢也是自然……”
    而蛟二没有接话,只是将那玉佩攥在手里,眉头逐渐收拢,皱起一座小丘。
    那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东洋图腾——飞鸟负舟而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