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要紧。”太子荣凛也不是非得装的自己清高不爱权势。
    他已经占了储君之位，怎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管这人是不是夸大其词，太子都不想让自己登基之路有任何坎坷。
    太子后院里的女人，他几乎都叫不上名字来，兴致来了让人送上几个牌子点兵点将选两个。
    新入府，新鲜劲儿没过的，会有单独的院落，腻了便会打发到别的院落里去，等着他下次随机翻牌。
    送过人的，也在单独的院落。
    太子荣凛不会再翻这里的牌子，闲暇的时候往后院里走，也会有府中的人提醒他，而后这个院落，他便不会再踏入。
    顾知还看了一眼太子让人送上来的后院图纸，管家又亲自给顾知还解说了几句院落里住着的女人来自何处。
    管家的脑容量让顾知还忍不住想点赞，真是个做秘书的好料子。
    “太子聪慧过人，书读万卷，却偏记不住几个女人的名字，可见这其中无人能做太子妃，偏她们都还觉得自己有机会。”顾知还和太子并行跨进了后院，似是闲谈。
    不过太子虽然只将女子当玩物，但也很大方，这些女人在府中也是自由的。
    束缚了她们的，或许，并非是这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顾大人慧眼如炬。”太子荣凛心中觉得这人简直太懂他。
    后院花园里，几个女人坐在石桌前喝茶聊天，也有几分惬意，看到太子荣凛过来，心中一喜，远远地便起身相迎。
    太子荣凛看旁边神色从容淡定的顾知还，“这三位美人，如何？”
    “美则美矣，命不久矣。”顾知还淡淡看了过去，这几个，比昨日见到的那四个，还狠。
    身材奇异的压缩，扭曲的让顾知还都觉得有些辣眼睛。
    她不多看了一眼荣凛。
    这个男人皮囊的确上品，可让这些女人趋之若鹜投其所好的，应该还是这男人的身份。
    这样一想，这些个女人，竟也能称一句事业心了。
    她们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得到这个男人的宠爱，而是为了让自己在太子府的后宅升职加薪。
    太子荣凛神色一紧，已经走到了三个女人面前，她们齐齐行礼，礼仪挑不出半点毛病。
    花一样的年纪，比这后花园里的花朵娇嫩，如何，就到了花谢时候？
    “顾大人，可还有解决之法？”太子荣凛看向顾知还。
    顾知还摇头，五脏六腑的萎缩，不可逆。
    死魂寄生，反倒是让她们能多活几日，可是一旦撑不住，反噬便会将她们彻底吞噬，让她们在临死之际，无比痛苦。
    活着的人，在这样的地方，虽然风景优美，生活优渥，可倍受压力，被疼痛日夜折磨，求而不得，怎么会没有怨气？
    太子府中的怨气被一股力量压制，里面的出不去，堵而不疏，外面的进不来，还吸引了别处同类不断壮大。
    一旦这股压制的力量衰弱，消失，怨气反扑，内外夹击，荣凛的下场，将无比凄惨。
    “若是太子能将人放出府去，还她们自由之身，或可解。”顾知还已经不再看那三个美人，率先朝前走去。
    在这个地方，早已经有人受不住这样疼痛的折磨，扛不住身体的消瘦，香消玉殒了。
    可是，她们的离开，太子充耳不闻，甚至荣凛都不知道她们已经走了，只是打发下人，将她们厚葬，立碑算是了了。
    可这古宅院里，从来捧高踩低，活着都不得重视，死了，谁又会在乎？
    于是，这丧葬费，都被下人蹭蹭克扣了去。
    有些，只被裹了草席，扔去乱葬岗，野狗啃噬，尸骨难存。
    偏因为太子后院设了结界，没有亲人引路，她们的魂根本出不去。
    可是，在这里，真龙之气镇压，她们的魂很难有所成，但在阵法之中，也很难消散。
    于是，她们借着那股不甘之气，寄生在了院中其她女人身上，盼着这些女人能完成自己生前未尽之事，也试图吞噬这些活人的魂，取而代之。
    也有死去的人幡然醒悟，一个不察，就被怨魂吞噬，从而让其力量变得强大。
    这些，是声笙这个小鬼以及寻常修士看不到的，在他们眼中，太子府中的气息纯粹干净，没有半点不妥。
    可是这高门大院里，越是纯粹，便越是诡异，而声笙，还没彻底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而顾知还一走进后院，便一眼看透了这些前因后果。
    太子府中的这个幕僚，倒是个有能耐的。
    顾知还跟着太子去了几个院子。
    有人为了瘦腰让丫鬟不停地勒紧腰间的布条，整个人憋得脸色发红，仿佛随时都会过去。
    也有人因为要瘦下去，所以饿的两眼发昏，只能躺在床上偷偷哀嚎。
    也有人，饿的说胡话，面对美食用力吸气解馋，却不敢品尝半口。
    还有人为了让自己身材更完美，勒着腰躺在床上，让丫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油按摩。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在院中对着诗词，可说上几句话，便也又呼吸困难，需要缓一缓。
    也有人躲在房间里将裹脚布偷偷解开，给自己放松一下，可是解开之后更疼了，重新裹上去的时候，不停地倒吸凉气，直接晕厥了过去，那样子，着实算不上优雅好看。
    看到太子进来，一个个的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各有各的尴尬，也各有各的争奇斗艳。
    太子荣凛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后院是这般的光景，略显奇葩。
    也让他在看到这些女人背着自己做的事情之后，有些倒胃口，完全没了再召见她们侍寝的心思。
    再看顾知还的时候，太子荣凛都觉得很尴尬。
    “太子殿下不会以为这些女人生下来，就是你喜欢的那般蜂腰模样吧？”顾知还好笑的问，看出来荣凛的无法接受。
    荣凛想到女人那双丑陋的脚，想到自己故意捏下去时候女人反应，开始有些反胃。
    “每一个让太子殿下觉得欢愉的背后，都是这些女人以性命为代价的牺牲。”顾知还心中清楚许多人是心甘情愿的，可若是，能让她们的生命里，多一种选择，她们还会如此吗？
    “若是太子早知道如此，可还会做这种事情？”顾知还又问。
    荣凛没有言语，若是能选择，他宁可，永远都不知道。
    这样，自己就还能享受着其中的快乐。
    享受这些女人对自己的讨好，给自己带来的欢愉。
    “她们许多时日无多了。”顾知还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因为太饿太疼，而昏厥的女人。
    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住在这里，明知道自己不会得宠，却还是让自己变成你可能喜欢的样子，太子殿下想到这些事情，会不会觉得成就感十足？”
    顾知还略一抬手，手指轻轻一勾，浅淡的黑气从床上女人身体中飘了出来，似是受到召唤，循着顾知还而来，乖巧的化作鸡蛋大小的一团黑雾落在她掌心。
    荣凛一开始还不解她抬手做什么，眨眼之间，就看到她掌心的一团黑色雾气，“这是……”
    他心中莫名有点慌。
    “死在你院中的女人。”顾知还看着手中旋转的黑色雾气。
    荣凛身子一紧，“顾大人，莫开玩笑。”
    顾知还抬眸，示意荣凛看床上的人。
    刚才还有虚弱起伏的身体，此刻，彻底归于平静了。
    荣凛脸色一变，蹭地大步上前，指腹落在女子颈间，毫无气息，他慌乱后退了一步，白了脸色看顾知还，“她……”
    “死了。”顾知还平静的告诉他。
    荣凛脸色更白了几分。
    “太子身上的帝王之气，越来越淡了。”顾知还再次平静开口。
    荣凛透过房中浅淡的光影看向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
    漠河而来的顾大人。
    据说，此人离开漠北之后，九州炎热便逐渐消退了。
    据说，躲在漠河的出马仙，重新在长白山一带开始活跃起来。
    据说，这顾大人，通晓阴阳。
    那这顾大人，可曾看透了自己内心对她有过的亵渎？
    “顾大人，可有解救之法？你即已来此，可是要救我于水火？”荣凛的声音微微颤抖，期待的看着顾知还。
    现在的他有些站不住，须得扶着墙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有没有可能，我是来送你下地狱的？”阳光下，顾知还无害的勾唇笑看荣凛。
    荣凛落在墙上的手猛地一紧。
    “开个玩笑。”顾知还挑眉，走向荣凛。
    荣凛不由的小幅度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走向自己的人。
    “殿下不如与我说说，是谁给你出了这么恶毒断子绝孙的主意，嗯？”顾知还在荣凛还想再退一步的时候，搀住了他的胳膊，“殿下，这里阴气太重，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荣凛被迫的跟着顾知还的脚步往外走，胳膊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他心中发虚。
    作为当事人，他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这般做，对这些女子所造成的伤害。
    不然，他怎么会同意那人在府中设下结界。
    可是，他也质疑面前人的用意。
    是真的有本事一眼看透了自己所做的事情，还是容时查到告诉她，让她来乱了自己的心神。
    坐上那个位子的路，从来崎岖，怎么可能不死人，不流血？
    他是没错的。
    但是，他心中，却一直都发虚。
    “殿下，做人最忌讳的便是，坏的不彻底。”阳光下，荣凛刚感觉到暖意，顾知还便在他耳边道，而后迅速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荣凛半真半假的心虚无措暴露了他内心生出的彷徨。
    他享受邪术带来的快活，却也畏惧不正之术会反噬了自己，带来报应。
    做坏事的人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利益，定是还坏的不够彻底。
    “你……”他转头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殿下，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若是离开这太子府，今夜，您必死无疑。”顾知还放开了拖着荣凛胳膊的手，语气分外的客气。
    荣凛高大的身子晃了一下。
    “殿下，给您出主意的幕僚，在哪里？”顾知还后退了一步， 笑眯眯的问。
    声笙在前院转了一夜，没有任何收获，顾知还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奇怪的气息。
    她懒得动用力气去寻，若是惹了上面那群吃饱撑的没事儿做的人的眼，平白添许多麻烦，所以干脆问当事人最快。
    而且这种让人心中挣扎不已，艰难抉择的过程，很有趣，不是吗？
    荣凛抿唇不语。
    那人不止承诺了他帝王之位，更承诺了他长生之言。
    这巨大的诱惑，让他怎么舍得错过？
    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
    “嗯？”看着似乎陷入回忆的人，顾知还轻轻扬了一个音调。
    荣凛抬头看她，神色里有未曾散去的迷茫。
    “三日时间。”顾知还浅浅勾唇，“我给太子三日时间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顾知还转身离开之后，荣凛一个人站在原地，晒了很久的太阳。
    他在想，自己究竟还有退路吗？
    这条路，他认定了不干净，但若是能清清白白不染尘埃，造福于民，谁又不想呢？
    可，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的到呢？
    ……
    “大人，这个姑娘未婚先孕，被人抛弃了，娘家嫌她丢人，不让她回家，我今日出城跑马救了要跳河的她。”顾知还去了客栈找南星，却看到南星身边多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南星很生气的说起了这个姑娘的过往。
    顾知还打量了一眼小腹隆起的女子，女子低着头轻轻啜泣着，求生欲很低。
    对此，她淡淡嗯了一声，“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
    “她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南星又道。
    “随她。”顾知还对此不想多做评价。
    年轻的少女总是被所谓的爱情迷了心智，忘乎所以，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顾知还很不喜欢掺和这种情情爱爱的恩怨，看着就闹心。
    她清楚的记得，这种愚蠢的事情，她在历劫的时候，也曾做过。
    为了一个男人，要抛弃爱自己的家人，甚至还想未婚先孕让男人家中更快的接受自己。
    但是，就在她想义无反顾献身的时候，却发现男人背着自己还有别的女人，说只是为了她背后家族的势力才不得已与她虚与委蛇。
    她顾知还历劫本就是释放天性，也从不是好人，于是，她当时就站了出来，戳破二人奸情，在二人惊恐求饶的目光里，一刀解决了狗男女。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适合别人，但是她如今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当时的自己，帅呆了。
    几世历劫，她的感情都是无疾而终，男人永远影响她拔刀的速度的，所以背叛欺骗她的，无不死在她的刀下。
    如今的她，不算心如止水，毕竟若是让她出主意，一定是砍了痛快，所以，她闭嘴，对大家都好。
    南星也发现了顾知还不喜欢掺和这种只有男女情爱的因果，所以不再多说，又很温柔的和那女子确认，“你可想好了？”
    她心里是赞同的，毕竟这种男人的孩子生下来，让人心里发堵是小事，孩子一生不幸是大事。
    不如，趁着为时未晚，将原罪扼杀在摇篮里，对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