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阳光正好。屋里开着暖气。电视新闻里正在直播各地的新年活动。
    晨曦把一次性桌布摊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择着从市场买回来的蔬菜。
    “这个五花肉是切丁对吧？”
    “对，切丁以后再剁成肉末！”
    晨曦简直无语。她做梦也没想到，对面那个对菜市场如数家珍的人，竟会是个连菜刀没拿过的厨艺小白！这反差也真是够够的了！
    “妈咪！”
    昂昂捧着霍祁铭剁好的肉末跑过来，“叔叔让我问你，肉肉切成这样子行不行？”
    晨曦凑过去看了眼，“嗯……还要再碎一点。”
    “哦！”孩子答应着，重新跑进了厨房。
    菜择得差不多的时候，门铃响了。晨曦起身走过去开门。
    林郝宇举着手里的香槟，得意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哈喽！我来啦！”
    晨曦看了眼他另一只手上的黑色购物袋，问：“这是什么？”
    林郝宇踮起脚尖，朝屋里张望着，“这不听说昂昂喜欢吃海鲜嘛，所以我特别叫人弄了些新鲜的海货来！”说着推开拦在门口的晨曦，熟门熟路地拿出拖鞋来换上。
    “人都到齐了？”林郝宇一走进餐厅，就看到了满桌堆得像小山似的食材：“我天！你们这是要做满汉全席啊？饺子呢？不是说今晚要包饺子的吗？”说着往左一瞧，正好看到系着围裙拿着菜刀，在厨房里同那一大坨肉末做斗争的霍祁铭，“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郝宇夸张地捂着嘴，半天没缓过劲儿来。现在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人还是他认识的霍祁铭吗？记得某人可是连颗苹果都没削过的主啊！
    “鬼叫什么！还不快来帮忙！”晨曦无语的瞪了林郝宇一眼，催促着他走进餐厅，“赶紧的！”
    要说这林郝宇还真是深藏不露。不到一小时，竟然就做出了一锅香喷喷的长寿面。
    晨曦和昂昂并排趴在餐桌旁，用手支着脑袋，满脸崇拜地看着他：“看不出来啊林郝宇！你竟然还会做饭呢！”
    林郝宇把头一昂，骄傲道：“那可不！我可是十佳好男人！”
    从早上忙到现在，晨曦一口东西都没吃。看着眼前这锅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三人一娃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
    面条很筋道，用牛骨熬制的汤头里加入了枸杞和虾壳。再搭配上新鲜的上海青，简直完美得不能再完美！就连昂昂都吃了两碗面条。
    有了林郝宇和霍祁铭，晨曦索性开启了混吃等死模式。吃完长寿面，就陪着昂昂窝到沙发里看动画片去了。
    夕阳西斜的时候，年夜饭终于闪亮登场。光是为火锅准备的食材就洋洋洒洒地摆了一大桌。
    林郝宇的手艺也是真的好！竟然把包饺子余下的肉切块做了一大碗红烧肉。那肉质肥而不腻，一口咬下去更是满嘴浓香。
    晨曦早晨买的两条鲈鱼也被他利用了起来。一条用来做葱油鲈鱼，另一条则刮鳞剔骨后切成了鱼片下火锅。
    林郝宇从火锅里捞起一大坨肥羊卷塞进嘴里，边嚼边问霍祁铭：“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霍祁铭嘴角一动，“你不也在这里。”
    林郝宇苦笑着端起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我和你能一样嘛！我是无家可归！我要不来这儿我还能去哪儿！”
    “少来！”
    “真的！”林郝宇大约是有些醉了，卷着舌头指着在客厅和昂昂一块儿玩游戏的晨曦说：“我也只能来这儿了！我们俩呀，那真是难兄难弟！哦，不，是难姐难妹？呃……好像……好像也不对……哎呀！不管，反正我和她，我和晨曦，我们是同病相怜！我们呀，都没有家！”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怎么就会有人不要自己的孩子呢……你说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你说……算了，反正我……我是已经习惯了……反正我家老林的女人那是一票票的换，无所谓了！”
    “唉……”林郝宇唠唠叨叨地说着：“昂昂也是，晨曦也是，还有我！我们都是……都是没有亲爹妈疼得可怜人！我们都是……都是可怜人呐！”
    “昂昂？”霍祁铭不理解的反问。
    林郝宇神秘兮兮的凑到霍祁铭耳边，小声告诉他：“没错！就是昂昂……我可怜的小昂昂……”
    霍祁铭目光一震，旋即看向远处的晨曦。或许是酒精上头，林郝宇的声音越来越轻微难辨：“我们呀都没亲人爱……都没有人……爱……”
    晨曦弯腰捡起掉落在沙发边的玩具，起身的刹那，恰好同餐厅里的霍祁铭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晨曦握着玩具站在那儿愣了愣，接着慢慢地移开了视线。
    霍祁铭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昂昂哄睡着。然而客厅里却是热闹非凡。酒醒大半的林郝宇，此刻正拉着晨曦盘腿坐在地板上唱歌。两人从费玉清一路唱到tfboy，又唱又跳得简直玩疯了。
    霍祁铭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傻傻地看着晨曦。他还从没见过她这样。两手抱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偶站在客厅中央，踩着歌曲的节奏，笑得眉角飞扬。
    “看什么呢！过来啊！快点儿！”
    霍祁铭顿了一下，收起惊讶走过去。刚想在沙发上坐下，就被林郝宇拦住了，“快快快！到你了！这个你会吧？快，一起！”
    电视里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再过一小时就是新年了。闹腾完一轮，几个人筋疲力尽地瘫倒在了沙发里。玩够了，肚子又有些饿了。
    “吃饺子？”林郝宇提议。之前包好的饺子还没吃呢！
    “好呀好呀！”晨曦开心地举起双手问霍祁铭：“你呢，你吃吗？”
    霍祁铭愣愣地看着她，“哦，好呀。”
    晨曦笑着问：“吃几个？”
    “十个吧。”
    晨曦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翻身趴在沙发上，朝厨房的方向喊：“我们俩各十个！”
    在晨曦的指挥下，霍祁铭同林郝宇把起居室里的懒人沙发全部搬到了露台上。三人闲适的靠在懒人沙发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热腾腾的饺子。
    随着午夜的临近，周围不时传来家家户户热闹的欢笑声。客厅电视机里，春晚主持人正在送祝福：“鞭炮声声除夕夜，烟花阵阵喜团圆；张灯结彩万家欢，火树银花不夜天；千家万户笑开颜，好友祝福千千万；除夕之夜诚祝愿，前程锦绣体康健；阖家团圆似蜜甜，欢欢喜喜过大年……好！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倒数，迎接崭新的一年！十，九，八，七……三，二，一！”
    伴随着零点的钟声，远方的天际时而有零星的烟花直冲云霄，在夜空中投下短暂而璀璨的一笔。晨曦倚在露台的围栏上看得出神。她看得那么投入，全然忘记了身旁还有其他人。
    “给。”
    接过霍祁铭递过来的毛毯披在肩上。两人的目光刚一碰上，就被她避开了。
    “谢谢。”
    “……”
    “林郝宇呢？”
    “……”
    霍祁铭两手攀附在围栏上一言不发。晨曦一窘，尴尬地笑了一下，低头拽紧了身上的毛毯。
    她实在搞不懂，他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是生气了？还是怎么的？自己刚才好像也没说错话……吧？
    自打上次从深圳回来后，霍祁铭的态度就较先前冷淡了许多。说话也是冷言冷语，惜字如金似的。关于这些，晨曦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只是生意场上最要不得就是公私不分。眼下公司不仅借用了人家的仓储地，总部那边更是放出了希望与铭盛发展合作的意愿。所以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
    霍祁铭直起身子，望着前方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也许是露台灯光的作用，此时他的神情看上去格外温柔。
    狂欢散尽后的露台静谧无声。就在霍祁铭以为期待的声音不会再响起时，却听到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晨曦的直接，让霍祁铭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目光灼热地凝视着她的双眼，他真的很想看清自己在她眼中究竟是什么样子。许久，霍祁铭颓然的收回视线，轻笑一声，扭头就走。
    隔天，林郝宇瘫在副驾驶座里，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满脸懊悔：“我的错，昨晚我就不该喝那么多酒……”
    昂昂幸灾乐祸地在后座上向晨曦告状：“妈咪！刚才郝宇叔叔下来的时候像个不倒翁一样，晃晃晃晃的……”
    晨曦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虽然没对你抱有什么希望，但还请你别教坏小朋友好吗！”
    林郝宇点头如捣蒜的答应着。“哦……不行，我又想吐了！”
    “喂！别吐我车上！”
    缓了半天，林郝宇才感觉稍稍好过了些。看了下手机，说：“要不到下个服务区停一下，我让司机过来……”
    “你不是说家里的司机回老家了吗？”
    “对哦！”林郝宇夸张地做恍然大悟状，“那怎么办？”
    “林郝宇！”晨曦厉声道：“信不信我把你直接扔在高速上！”
    “我错了我错了……”林郝宇贼兮兮的凑过去，“我问你啊，你俩昨晚是发生什么了吗？怎么我一早醒来那厮就不见了？”
    见晨曦不吭声，林郝宇继续追问道：“还有，为什么莫言楷没来？来的竟然是霍祁铭？”
    晨曦本不想搭理他。奈何林郝宇这人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直问个不停。“偶然遇到，昂昂邀请的。”
    “就这样？”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不是，这平时也就算了，昨天可是年三十啊！”
    “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让我给你捋捋啊！大年三十，一个男人到你家，和你一起吃年夜饭！你觉得这会是普通关系？”
    “会啊，你不也是男人。”
    “我……”林郝宇抓狂。
    “还有，更正一下。是昂昂邀请的！不是我！”
    “不管是昂昂还是你，谁邀请的那都不是重点！重点那可是霍祁铭啊！天知道平时连我约他吃个饭他都要推三阻四的。结果你和我说，就因为昂昂的一句话，他霍大少爷就亲自上门来吃年夜饭？哦，不！他还亲自动手做了年夜饭！”
    “他自己答应的……”
    “算了！随便你！反正你就继续装吧，我才懒得管！”
    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晨曦一行终于在晚饭前抵达了酒店。林郝宇下车，走了几步又重新退了回来，双手撑在车窗上问：“真的不要一起晚饭？”
    “不用了，我带昂昂去餐厅简单吃点就行。”
    “行，那明天见！”
    “明天见。”
    酒店安排的管家，边走边向晨曦热情地介绍着酒店的概况：“我们酒店的设计不仅融合了苏州园林特有的风格特点，更是将后现代建筑风格穿插其中。您现在步行穿过的这些亭台轩榭就是我们这次酒店园林中的一大设计亮点。我们园中的树种采用的都是全冠移植法。设计师充分利用花草植被、高矮灌木、高大乔木等一系列名贵物种来呈现出移步异景的建筑特色……”
    “我们的客房全都是独栋的设计，所以私密性非常好。从您入住的这一栋步行三分钟就能到达餐厅。若您还有其他的需求，都可以利用手机app，或是房间内的电话与您的对接管家，也就是我，取得联系。我们将为您提供24小时的全方位服务。”
    “另外，我们还配有专门的幼儿管家服务。若您需要的话也可以与我们联系。”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晨曦拿起桌上的欢迎卡片，上面清晰地印着酒店的名称：fragrans·桂。
    这次林郝宇邀请她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替他家新开的酒店“找茬”。所以晨曦特别为昂昂选了个幼儿管家服务，好让晨小先生到时做个客观评价。
    带着管家留下的房卡，晨曦独自去了餐厅吃晚饭。一进餐厅，就被眼前的人流量吓到了。虽说酒店才刚开业，但因为有ic集团的背景做支撑，加之又是春节期间，所以客房的入住率很高。
    昨天的年夜饭实在太过美味，导致晨曦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消化完。
    要了碗手擀面，晨曦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面的功夫，窗外一阵轻风吹过，蒙蒙的细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慕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