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久别(7)
作者:吴维安   伪装在写字楼里的凡人最新章节     
    “霍先生,东塍的段总已经在会客室等您一上午了。您看要不要……”
    霍祁铭从画架后抬起头。一记冷眼扫过去,助手立马识趣地闭了嘴。收回目光的霍祁铭,拿起一旁的手机拨过去,通话音刚响了一声对方就接听了。
    霍祁铭冷冰冰地开口:“如果你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信不信我……”
    林郝宇在电话那头小心赔笑道:“sorry,bro!(对不起,兄弟)!对方都找到我爸那儿去了,我也是没办法……不过你放心!绝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挂了电话,霍祁铭全然没了兴致。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大步走出了工作间。这个段圩竟然找林郝宇来当说客!一想到这儿,霍祁铭就心生恼火。他心里明白,段圩能找上林郝宇,必定费了不少功夫。但众所周知,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满脑子只想着走捷径的人!
    助手跟在霍祁铭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电梯门刚合拢,就听霍祁铭说:“我要去趟ic,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好。”
    “让司机把车开到停车场,今天我自己开。”
    “好的。”
    车很快被开到了停车场。临上车前,助手再次鼓足勇气说:“霍先生,那个……”
    坐进驾驶座的霍祁铭,脸上明显多了一丝不耐。不等助手说下去,就出言警告他:“记住你是在替谁工作!别再有下次!”
    铭盛集团在建筑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光是因为其雄厚的财力,以及丰硕的业务资源。更重要的一点还要归功于他背后的霍氏家族。提到霍家,当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后现代建筑风格的奠基人,人称建筑界泰斗的霍聂燊。
    霍老作为后现代建筑风格的奠基人,不仅在华人建筑界颇有威望,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欧美建筑界也对其颇为尊崇。他带出的学生遍布世界各地,其中不乏当代多位知名建筑师。
    霍聂燊是霍祁铭的祖父。霍老在世时,霍祁铭就是他最器重的孙子之一。他对霍祁铭的喜爱,远超于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霍祁铭的父亲)—霍震雄。
    霍家几个同辈的孩子里,霍祁铭是最聪慧懂事的一个。从十岁起,他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才华。他的设计总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灵气。这种被称之为天赋的才能,是无数普通人穷极一生也难以超越和拥有的。更可贵的是,他的才能不仅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付之一炬,反而变得愈发耀眼夺目。
    霍祁铭的几个叔伯,虽没能继承霍老的家业,但在各自的领域中都有着不俗的成绩。作为唯一继承这项家业的霍震雄,凭着一己之力,在四十八岁时将原有的事务所转型成了现如今的铭盛集团。
    二十岁那年,霍祁铭的处女作—light bridge(璀璨桥)一经落成就轰动了整个东南亚建筑界。二十四岁时,这一设计更帮他一举拿下了当时欧洲几个最具权威的设计大奖,刷新了业界数个最年轻设计师的得奖纪录。
    二十九岁生日前夕,祖父突然遗憾过世。没过多久,父亲又因长年累月的过度操劳不得不停工休养。虽说不影响正常生活,但主治医生坚决不同意他再继续工作。无奈,霍震雄只好提前宣布退休。并将当时正在意大利国立建筑事务所工作的霍祁铭召了回来,接替自己成为了铭盛集团最年轻的总工程师。
    在一片质疑声中,霍祁铭开始了自己的铭盛之路。在他的带领下,铭盛集团一举拿下了二零一零年亚洲年度最大城市项目——迪拜万卡拉广场。这个项目耗时六年零七个月,如今已成为了当地颇具盛名的城市地标。霍祁铭,这个年轻人用傲人的才华向世人展示了什么是后现代建筑的精髓与创新。
    其实早在来铭盛之前,段圩就对霍祁铭做足了功课。都传霍祁铭为人低调乖张,所以段圩今日来这一趟,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
    东塍是业界最老牌的几大地产集团之一。由于成立较早,因此在内部人员的调配上依然使用老式的管理手法。这也就导致了集团在人才流动上逐渐趋于劣势。新鲜的血液被陈旧的理念束缚,让其在发展的道路上尽显疲态。
    然而东塍最大的弊端还不仅于此。由于理念陈旧,管理层都是创立初期的元老及其“后代”。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系户”逐渐成为了集团内部的中坚力量。段圩便是这些“关系户”中的一员。
    只是段圩同其他大部分“关系户”略有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是个真正有才的人。大学时,他的专业成绩就在同届中位列前茅。加上有天生样貌的加持,一步入职场就得到了不少“贵人”的器重。而将他推上东塍总经理位置的,就是他现在的老丈人,颜炳振。
    段圩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父母都是棉纺厂的普通职工。在他四岁那年,棉纺厂进行改制重组,可不到三年就宣告破产。父母双双下岗后,家里的经济状况便急转直下。为了改善条件,段圩的父母摆过地摊、开过早餐店、做过小时工,但家里的情况仍未有太大的起色。正因如此,段圩从小就很拼命,为的就是能够早日出人头地,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我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是段圩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因为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在面对突降的机遇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取舍。可当人的欲望超越了权衡利弊的能力时,得到的结果往往就会与之前预想的背道而驰。
    为了巩固自己在公司的位置,段圩升上总经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交了城市家具项目的策划案。根据他的规划,这个项目如果进展顺利,就可以大大提升东塍在年轻群体中的知名度。那么他们就不用再依赖已经濒临饱和的老年市场。如此一来,还可以带动东塍去年推出的小户型精装公寓项目。
    在铭盛等了一整天,段圩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从大楼出来,他沮丧地坐进了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保时捷911里。他没有别的选择。要想让手里的城市家具项目成功,唯有与铭盛合作才可以。
    霍祁铭的设计风格一直备受年轻群体喜爱。在海内外均已拥有了一定体量的高质量客户群。合作一旦成功,就意味着东塍可以趁此打入海外市场。而放眼当下,没有哪家公司能比铭盛更符合东塍的利益。
    “所以你就把这么个烫手山芋转给了我?”霍祁铭绷着一张脸站在林郝宇对面,语气尽显不快。“东塍有多烂你会不知道?”
    林郝宇没想到霍祁铭会直截了当的用“烂”这个字来评价东塍,可见是真的生气了。于是急忙双手合十做求饶状:“对不起,我的错!可我也是没办法。我们家老林之前欠了他老丈人一个不小的人情……我想拦着的,可是……”
    “你拦着?这就是你拦着的结果?”
    见霍祁铭不信,林郝宇举起两指做了个对天发誓的手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真拦了!为了拦下来我差点被我家老林扫地出门!”
    霍祁铭仍旧不信:“东塍的目的这么明显,你会看不出?”
    林郝宇深知霍祁铭的脾气,频频点头称是。“我知道我知道,为了拦下来我也是……”正说着,两人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嘿?”林郝宇的视线越过霍祁铭,看向他身后那个气冲冲闯进来的人:“你怎么来了?”
    边左左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急步走近。不等林郝宇招呼,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说呢!”
    林郝宇挠了挠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全然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
    “你说呢!”霍祁铭和边左左异口同声地说。完了互看一眼,继而把目光全都投射到了林郝宇脸上。
    林郝宇无辜地站在那儿不明所以,“我……”
    边左左瞅了眼对面的霍祁铭,似乎欲言又止。霍祁铭察觉到了这点,摸了下鼻尖,对林郝宇说:“总而言之,东塍的事我不做考虑!至于其他,你看着办!”
    霍祁铭前脚刚跨出林郝宇办公室,背后就传来边左左的怒吼。
    “林郝宇你皮痒了是不是!你不知道段圩和晨曦是什么关系吗?竟然把那厮带到天景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霍祁铭本来都走出去了。在听到“段圩和晨曦是什么关系”时立马停了下来。好在外头的秘书室里空无一人。他往后退了两步,想要听清门里两人的谈话。
    林郝宇有些懵,反问边左左:“段圩和晨曦有什么关系?”
    “你……”边左左一时语塞,“段圩就是那个好死不死的家伙!”
    “啊?啊?啊啊啊啊……”林郝宇双手抱头在原地打转,“他就是那个,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晨曦不会杀了我吧?大小姐,你可得救我啊!”
    “我真是服了你了!”边左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白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你!”
    林郝宇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呗!”边左左赌气道。
    “我真是……”林郝宇自责地低下头去,“怪我!我当时只想着赔罪,怎么也没想到他俩会……”
    “我真是替晨曦谢谢您了!”边左左扭过头去不看他。停顿了会儿,说:“晨曦说了,在商言商,只要符合天景的利益我们也不会拒绝……”
    听到前半句的林郝宇刚舒了一口气,就听边左左说:“可我气不过!我都替晨曦来气!要换我,暴打他都不够解恨,还要和他合作?我真……”
    晨曦办公室里那面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一个宽阔的半弧形露台。推开门,阳光混合着淡雅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让人顿觉心旷神怡。晨曦半蹲在那儿,拿着花剪细心地修剪着花杆上的叶片。
    手表上弹出一条信息,凯文快速看了眼,旋即快步走过去小声告诉晨曦:“晨总,人到了。”
    晨曦拾起脚边的工具和刚剪下的花束,起身走回屋内。专注地把手里的栀子花一一插进事先备好的水晶花瓶里。完了细细打量一番,满意地笑起来:“怎么样?”
    凯文点点头,肯定地说:“好看。”
    话音刚落,一个纤瘦的人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晨曦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灵动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弯弯的柳叶眉,透着淡粉色光泽的白皙肌肤,以及那如玫瑰花般娇嫩欲滴的双唇。简单的马尾,以及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及膝白底黑格子衬衫裙。即便如此,她出现的那一刻,周遭仍仿佛被光芒环抱。
    晨曦扬了扬眉,收回视线。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花束。花瓣上的水珠迸溅到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淡淡地透明划痕。
    凯文面无表情地对那人抬了抬手,说:“请坐。”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晨曦放下剪刀,细细端详一番后,把花瓶转向凯文站着的位置,问:“现在呢?”
    凯文再次认真地回答:“比刚才好。”
    心满意足地打量着眼前的花束,晨曦嘴角噙笑着拿起桌上的绢子仔细地擦干净手。接着微微倾身,取过对面的喷壶,仔细地给每一片花瓣都喷上水。待一切搞定,这才走到来人对面坐下。
    田梦坐在那里,从进门看到晨曦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脑袋里就整个混沌一片。十年前第一次见到晨曦的时候,她曾在心中不屑。对面人的姿色与那时的她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对自身容貌的自信,让她笃定段圩一定也会同周围的那些追求者一样对她“俯首称臣”。
    凯文拿起晨曦收好的工具箱快步走了出去。可没一会儿,就又重新回来了。
    田梦坐在那儿,看着他把托盘上那套考究的中式茶具在沙发间的矮柜上放定。而后拿起茶壶,给晨曦斟了一杯。
    茶,在清冷的瓷杯中与滚烫的沸水相遇。最终泡制成幽香甘甜的茶水。
    晨曦满意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绿茶,浅酌了一口后放下。继而将目光锁定在了对面人的脸上。
    田梦在晨曦的注视下心跳越来越快,连手都不知放哪里才好。犹豫再三,最终十指交扣着把手搭在了膝盖上。
    “你是慕曦晨,对吧?”这次她不再像上回那般自信,语气中夹带着浓烈地不确定。问完,眼神不自觉地悬停在了晨曦喝过的那只茶杯上。
    “漂亮吗?”
    田梦惊慌地收回视线,不解地看向晨曦。不等她回应,晨曦先一步给出了答案:“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