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匣中剑自啸 (4)
作者:木石立方   兴亡云烟事最新章节     
    袁端道:“即便杨显所言属实,也逃不脱私纵贼寇的罪名,不过情有可原罢了。虽罪不至死,却也难逃责罚。便罚他从军立功罢。待立了大功再与他官复原职也就是了。山远可给吏部发勘合,削去杨显官品职级,调入禁军听用,戴罪立功。子衡代我修书与相州太守,说明此事。”
    正说着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有人走至门口,咳了一声,这才掀帘进屋。众人看时,却是内侍省副都知洪福。
    洪福进屋便停住脚步,立在门口躬身一揖道:“方相公、袁相公,圣上有请呐。”这洪福生就一张笑脸,大约五十岁年纪,穿着五品内侍服色。他笑容满面,遣词用礼极是恭谨,却不知此人正是当今眼前第一红人,极得宠信。
    屋内众人见洪福进屋,早已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听他开口说话,众人又都停下脚步,垂手恭听。方旭道:“是,请洪都知回奏圣上,我等这便觐见。”
    洪福笑道:“那好,那我便告退了。”
    方旭笑道:“洪都知稍坐,喝杯茶再去如何。”
    洪福却未耽搁,一边转身一边答道:“圣上的差事我可不敢误了时辰。”说罢已掀帘出了屋。
    方旭与袁端率诸人送出门去,见洪福远去,转身道:“诸位,今日便议到这了,默之诏书也已草好,我等见驾,就便请旨用印,请虎符了。崇恩,出兵之事要紧,你可便宜行事,有不决之事可请山远、练才、子衡决之,或至政事堂,我等定会为你妥善协调诸事。只不可误了出兵之期。”
    陈封躬身道:“相公放心,封绝不敢贻误战事。”
    方旭、袁端整肃衣冠,自去见驾,众人这才纷纷散去。张铨送几人出了院门,只崔岩一人回到屋内,却是一言未发。
    出得院门,众人告辞,陆纶却拉住陈封道:“崇恩留步。”
    陈封停住脚步,转身道:“部堂有何吩咐。”
    陆纶呵呵笑道:“崇恩,你此次出兵放马,我向你荐一人如何?”
    陈封笑道:“我军中正缺人才,是以我才要将杨显纳入麾下,部堂荐人是解我之难,只不知部堂荐的是文是武?”
    陆纶道:“我亦知你缺人,这才直言相荐。这人姓秦名玉,字璧城,现在翰林院充侍讲之职,乃是延佑五年二甲进士。虽是文学之士,却自幼喜读兵书,也习得骑射功夫。向日跟我说想弃文从武,只不得机会。值你出兵,我便教他到你军中历练一番,若武事有成,也是为我大郑添一员武将,若是不成,他也就死心了,便还教他回翰林院,专心文事也就罢了。只是劳烦崇恩多多提点、调教了。”
    陆纶说着陈封便已醒悟,延佑五年的会试正是陆纶的主考官,这秦玉便是陆纶的学生了。便道:“部堂说哪里话,我军中文士也是急缺的,陈封还要谢部堂荐人之德。这位秦学士科甲出身,必是饱学之士,于我定然大有助益了。翰林侍讲是正七品,可到我军中做个中军参军,待有军功,不日便可升迁了。”
    陆纶道:“好,既如此,我跟吏部、兵部打招呼,明天便教他到你军中应差。”说罢二人拱手而别。
    陈封快步出了宫城,上马疾驰而去。到得营中,已是午时二刻,便即刻召集在营诸将议事,将出兵之事详细说了,限明晚戌正时牌全部回营待命。陈肃现任着中军长史一职,平日里营中大小事务皆是陈肃打理。陈封也不用多吩咐,只命陈肃选五百兵士至中牟县户部粮仓调一千石粮。陈封匆匆吃了口冷饭,看看天时大约近申时了,便换了常服,又上马向城内驰去。
    陈封先去户部拜见了陆纶,与户部各司官详讨粮草事宜。去岁淮南淮北各地稻米大熟,粮草不难筹措,只详细商讨了运粮路线。又去兵部拜见沈放,与兵部武库司主事商讨携带军器之事。便这样谈完时已是酉正二刻了。
    陈封出了兵部衙门便向赵具宅邸行去。按郑制,都承宣使以下武官并不随班参与朝会,而武官军营驻地又皆在城外,因此众多武将选宅邸时多选距城外军营近些的宅子,而不是像文官那般选理宫城近的都城中心。赵具的宅邸便是在梁都西北角的狸力大街长右巷。陈封到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赵府三间大门紧闭,只高高悬着两盏灯笼,灯笼上书着大大的“赵”字。再往西走二十余步,却有一间角门开着。陈封在角门前系了马,便有人迎了出来。陈封向门子通了官名,那门子便去通禀。等了许久才见有人出来,却换了一个灰衫家人。那人提着灯笼引着陈封进入宅院,陈封抬眼望去,只见黒幢幢的不见灯火,也不知这宅院有几进几重。
    走过前院,穿过垂花门,才见到一间耳房有隐隐灯光传来。沿着抄手游廊走到耳房门前,那家人掀帘请陈封进屋。这是一间小小的书房,屋内只点着两支烛台,是以有些昏暗,陈封看不清陈设,只见屋内东侧书案内,靠书架坐着一人,正是赵具。
    陈封施了一礼,道:“陈封拜见都司。”
    赵具见陈封进屋,这才起身迎上前来,挽着陈封手臂坐在窗边椅上。赵具便在陈封身旁坐下。少顷,家人捧上一支大烛台来,又上了茶,屋内这才明亮起来。
    陈封这才看清赵具,见他发髻胡须一丝不乱,穿着月白棉布袍子,脸上挂着笑意,已不似在政事堂那般肃穆了。
    陈封恭谨道:“都司,陈封此来,特为拜谢都司举荐之恩。封与都司不过数面之缘,素无往来,都司麾下旧将在在皆是,身居统兵之位者不在少数,都司不荐旧将而荐陈封,封感佩之余,亦颇有不解。”
    赵具摆手笑道:“我荐你不为私交,只为国家大义。你我虽无私交,但我素知你,你虽未曾独自领兵征战,然几次随军出征,纵非大胜,也能全身而退,可谓知兵能兵。尤其平安集一战,以折损五百人之代价,率近两千人突出重围,全军而归,实是难能可贵。对大军惨败亦稍有补益。我遍观朝中诸将,能在平安集将全军带回者不过三、四人耳。崇恩凭此一战,天下知君名矣。我麾下旧将,无一人有崇恩之能,我举贤任能,岂能不荐你?”略一顿,赵具又道:“况此时淮南战事危急,已不容有失。若遣一无能之将致失了淮南四州,我坐连坐之罪不足惧,我大郑再图淮南之地,势必耗费许多钱粮与将士性命,若如此,便是我赵具之过了。”
    陈封在椅上躬身施礼道:“都司一片为国之赤诚,封感佩至极。都司举荐之恩封亦不敢忘,日后都司若有差遣,陈封在所不辞。”
    赵具呵呵笑道:“崇恩,日后你之功名必不下于我,我只愿你为郑国一统天下之业建功立业,早日免除天下百姓久经战事之苦。你若成此功业,则肇始之功是我今日一荐也。哈哈哈......”
    陈封也笑道:“都司谬赞了,陈封何敢当此考语。封定以都司马首是瞻,随都司开疆拓土,纵马天下。封愿为都司执鞭,为一马前卒耳。”说罢两人齐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