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煎熬的。
    浑浑噩噩的闭窍尸傀仿佛陷入了思考，可每当我看到他那双无神的双眼，我总觉得，这智商玩意似乎没什么头脑。
    噗通一声。
    彻底崩溃的如月再也坚持不住了，她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地面，身体也抽搐个不停，就连她的口中，都吐起了白沫。
    无头女尸再次幻化成型，她朝着我和柳大壮所在的方向靠近，这个女鬼走出的每一步，都带有着夯实的杀意，似乎要将我们俩生吞活剥一般。
    “大壮姐，还有办法吗？”
    柳大壮拍了拍我的肩膀，叮嘱道：“何苦，准备离开，我会竭尽所能的将你送走。”
    “很抱歉，我骗了你，此处阴宅并非是……”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闭窍尸傀有了新的动作。
    抬头一看，血腥的一面再次震撼着我的感官。
    男鬼将双手塞进了肚子里，他用力的撕扯着女人的头颅，并且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老婆，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卟滋卟滋的鲜血肆意的流淌，女人的头颅，也不断的嚎叫凄厉。
    反观无头女尸身上的阴气，也开始迅速的土崩瓦解起来，俨然一副烟消云散的架势。
    “你猜对了。”
    柳大壮欣喜的说道：“这两个鬼魂的确有关系，而且还是夫妻。”
    “她们的确是被那道人害死的，依我看，道人掌控着女鬼，女鬼又控制着闭窍尸傀。”
    “当你通过开光的方式打开七窍的时候，男鬼恢复了理智，并且选择了结束这种痛苦。”
    “臭小子，不愧是你，考虑的真是周到！”
    看着女鬼土崩瓦解的模样，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相反的是，我紧皱的眉头，表明着我更深层次的担忧。
    “大壮姐，你觉得男鬼和女鬼是真正意义上的相辅相成吗？”
    “目前来看，闭窍尸傀的确是被女鬼所控制的，可女鬼的头颅虽说埋藏在男鬼的腹腔当中，但她，和男鬼又有怎样的关联？”
    见柳大壮有些不解，我郑重的问道：“那道人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是生是死，如果死了，为何闭窍尸傀和无头女尸依旧存在，如果活着，他又在哪里？”
    此时此刻，柳大壮也意识到了我言语中的担忧，她谨慎的提防着四周，但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变化。
    关于我的问题，柳大壮解释不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事实正是如此，当年的道人才是罪魁祸首，他魂飞魄散的概率微乎其微，既然如此，他又深藏何处！
    想不明白的我们只能继续观察着情况的进展，随着闭窍尸傀将女人的头颅彻底挖了出来，那具无头女尸也瞬间瓦解，化作了一团灰烬。
    闭窍尸傀颓废的瘫软了下来，他看着我和柳大壮的方向，做出了张嘴的动作。
    可他似乎欲言又止，想要表达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能完整的说出来。
    直至，闭窍尸傀化作了一摊血水，也消失在了房间当中。
    “结，结束了？”
    柳大壮心有余悸的问道：“就这么解决了？真的假的？”
    “不清楚。”
    我摇了摇头：“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们计划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来执行的，这些计划也的确对应着两个鬼魂的破绽和弱点。”
    “其实，我的预料是即便是两个鬼魂消亡，当年的道人也会适时出现，可他并没有来到这里，也没有气息被我捕捉到，这未免太诡异了一些。”
    “说实话，我之前打退堂鼓的原因也是如此，那道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出一点存在的痕迹，可我总觉得，他目睹了这一切，我们的所作所为，都被他看在眼中。”
    柳大壮懒得思考，她对着如月喊了一嗓子。
    “喂，还活着吗？别在那抽抽个没完没了的。”
    如月眯缝着双眼，看了看我们这边的情况，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她才坐起身来，也停止了怪异的表现。
    “怎么，装死还不行啊，这是咱们的本能，谁知道这臭小子会不会继续坑我！”
    如月瞥了我一眼，而我则是将视线挪开，表现出一副装疯卖傻的模样。
    片刻之后，我突然间问道：“大壮姐，刚才没听错的话，你是说你欺骗了我对吧，现在，该解释解释，你说了什么谎话了吧！”
    柳大壮连连打着哈哈，敷衍道：“何傻子，你听错了吧。”
    “如今的你魂魄很是脆弱，一定是感官出了问题，阴宅好得很，我也好得很，检查一下，要是没问题的话我送你离开，估计外面的李癞子已经等到急不可耐了。”
    我没有追问，而是担忧的问道：“那你呢？怎么打算的？还要继续玩失踪，不回家里吗？”
    “在等一段时间吧。”
    柳大壮无奈的叹息道：“上次对付黄皮子损失的太过于严重，我只能想办法的恢复自己的道行，贸然露面的话，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黄家会安分一段时间，我不用太担心你的生存处境，可别忘了，柳家还在，要是得知我现在的状况，即便不除掉我，相应的威胁也不在少数，所以，我的消失，还是有必要的。”
    “倒是你，快点成长起来，我明白，上次的事情你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你和我一样，想要彻底恢复谈何容易。”
    “小何苦，这次过后，你去找胡家聊聊吧，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算欠了你一个人情，你出马多年，供奉了四家堂口，到现在为止，胡家都没能给你指派个大仙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胡家的底蕴，不是其余几家能够媲美的，要是能照应一二，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
    “我这里你不用多管，躲躲藏藏的日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呢，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因为我们都清楚，经历了一路上的种种，有些嘱托，已经无需多言。
    之后，柳大壮便要送我离开，可她刚凝聚仙家气息的时候，一股血腥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我们三个很是默契的将视线放在了一滩血水上面，只见那血水上开始萦绕阴气，随着阴气的聚拢，血肉也开始凝聚。
    “没完没了，事情还未结束。”
    我的猜测没错，不管是闭窍尸傀还是无头女尸，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消灭他们只是短暂的解决掉了表面上的麻烦，但真正的源头没能解决，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最离谱的是，直至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源头来自于何处，那道人又藏匿在哪个该死的角落之中。
    很快，闭窍尸傀便重新塑造，而他所表现出的样子，和我刚开始见到的更是如出一辙。
    封闭的七窍，外扩的肋骨，以及隆起的腹部。
    这也就意味着，不仅仅是他重新凝聚，那无头女尸的厉鬼，也一同回到了阴宅当中。
    “杀不掉吗？”
    柳大壮略显绝望道：“果然啊，这份因果太过于沉重，当年的疏忽，终究酿造成了大错。”
    “大壮姐，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些问题。”
    我看着闭窍尸傀说道：“他的重塑还需要一点时间，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轻易的放弃。”
    “同时，我也清楚，真相你并没有完全讲述出来，但我知道，那道人纠缠的可不仅仅是如月，与你的牵扯会更多一些。”
    “现在，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大壮长叹一声，苦笑道：“还记得当年我害死了不少常大仙儿的事情吧。”
    “我之所以能做到害死常姓武仙，依靠的不全都是自己的本领，很重要的一环，取自于那道人的手段。”
    “道人号称三尸道长，他这个人有着一身邪术，性格喜怒无常不说，更是做尽了天理难容之事，除掉他可以说是替天行道，但我和婆婆与他对抗的同时，我也暗中借助了他的本领满足了自己的私欲。”
    “三尸道人有一门寻身化尸之法，我用这法门找到了常家武仙真身的所在，从而弄死了他们，那日对付黄皮子，我用的也是这种手段，要不然你以为，我一个舞文弄墨的岂能除掉一介强大的武仙。”
    柳大壮沉声道：“这术法有违天理，损耗阴德，当年害死常大仙的时候，我躲藏了很多年，就是恢复自身的道行，那日杀掉黄皮子武仙，我同样损失惨重，不得不躲藏起来。”
    “马家地界很大，但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所以，我只能找一个相对于安全的地方躲藏。”
    我指着窗外，说道：“也就是这处被遗弃的阴宅，对吗？”
    “对！”
    柳大壮咬紧牙关说道：“这里已经被马家遗弃，是我最好的藏匿之所，只不过，此地有着一些和我相关的因果，当初那道人便存于其中。”
    “说实话，我没想到当年被我魂飞魄散的他竟然能瞒天过海，一息尚存，无奈之下，我只能通过供奉堂口将你引到阴宅当中，试图你我联手将他再度铲除，只可惜，我们失败了。”
    “何苦，走吧，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能够解决的了。”
    “走？”
    我摇了摇头：“我要是走了，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大壮姐，我说过，咱们是一家人，不管你做了什么，作为家人的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我始终坚信，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无敌的邪祟，百目鬼程然那么厉害，还不是唯有一死，那道人取巧瞒天过海，但同样是个畏首畏尾的家伙，仅凭这一点，他就不足为惧！”
    “行了，臭小子，我知道你聪明，也有手段，但现在，不是你强撑的时候，你已经尽力了，你的路也很漫长，这里，不是你的葬身之地！”
    柳大壮拒绝了我的好意，她想要附在我身上送我离开，但我的极力抗争和自身的虚弱，却始终没能让她如愿。
    “小子，你要干嘛？”
    “让你活着。”
    我一边思索，一边闲聊般的问道：“大壮姐，为啥当初不惜玩火也要弄死姓常的武仙，柳家的两极分化，这么严重吗？”
    “嗯。”
    柳大壮低声道：“人活一口气，大仙儿也是如此，常姓武仙高高在上从不把姓柳的文仙放在眼里，甚至，柳仙儿死在看事儿过程中的数量，都比不上常姓的残害。”
    “我并不后悔当年害死了那么多的武仙，但我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份因果，牵扯在你的身上。”
    “何苦，你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我摇了摇头，捏着下巴说道：“换做我，也会这么做。”
    “另外，我并不相信因果。”
    “人活一世，要每天只想着前因后果，那活着还有什么劲，有些人坏事做尽，不依旧安享晚年，现世现报都没能应验，这份因果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别跟我说人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恶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份惩罚，被他们残害的弱者看不见，既然看不见，那就毫无意义，如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是真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如此之多的冤魂游荡于世间，被执念所纠缠了。”
    “对于我来说，阴阳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一切消散之前，因果会有定数。”
    我站起身来，目光清澈的看向无头女尸，冷声说道：“所以说呢，因果只是让人提心吊胆的威慑罢了，可这份威慑，未必能遏制住人心的执念，也无法消除世间的罪恶。”
    “三尸道人，你信因果吗？也许你不信，但你的因果，就在这里。”
    我毅然决然的走到了无头女尸身前，下一秒，我的手果断的塞进了女尸的小腹当中。
    霎时间，闭窍尸傀的肚子里发出了女鬼的嘶吼声，这种痛苦的哀嚎，比之前打的她魂飞魄散更为煎熬了数百倍不止。
    “借尸还魂，你一定很擅长。”
    “不得不说，你的算计很完美，但这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完美。”
    “你借助无头女尸来操控闭窍尸傀，又用闭窍尸傀来彰显虚假的弱点，如此一来，你就可以误导别人的判断方向，让我以为，那颗头颅才是关键，我说的没错吧。”
    我冷笑着说道：“你的方式的确称得上是瞒天过海，不管是除掉闭窍尸傀还是无头女尸，都是毫无意义的举措，因为，你并不在二者之间，不过呢，当年的你被打的魂飞魄散，却能借尸还魂，则表明着，你的因果，还在这对夫妻身上。”
    “因果还在，又怎么可能毫无关系。”
    “三尸道人，腻果然擅长炼制尸身和鬼魂，借助婴灵藏匿残魂，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只要婴灵不灭，你便不死不灭，只要你还存在，闭窍尸傀和无头女尸也会重塑魂身，如此，便形成了周而复始的循环。”
    “只不过，婴灵要是损毁，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说罢，我的手从无头女尸的肚子中拿了出来，同时被我掏出来的，还有一颗跳动的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