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将侍女拖到角落里靠墙放好，又到外面将她拿来的灯笼和剪子一并收到了她身边，这才从里面出来。
被柱子挡着，从外面完全看不见她。
做完这一切，回到灵堂，瑶光的视线又落在了棺材上。
眯了眯眼，眼神有些危险。
空明：“你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瑶光无辜地耸了耸肩，“哪儿有什么坏主意，这不是在帮你想法子将尸体带回去嘛，只不过这棺材有点儿麻烦。”
这么大的棺材，他们就两个人，也不好抬。
但棺材已经盖了棺，钉上钉子，若要起开，岂不是搅得人死后不得安宁？
她有些纠结，空明却已经开始动手起钉子了。
瑶光：“……”
从那一个苹果她就发现了，鹧鸪山似乎格外的不拘小节，可以随便拿死者的贡品，也能大胆地开棺，毫无忌讳。
对此，空明只道：“我们可没你们那么多规矩。”
“与其死后守这些繁文缛节，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还不如生前好好相处呢。再说了，我小师叔也是个随性的人，没道理死了之后反倒开始跟我纠结这些没用的规矩了。”
瑶光一愣，随后又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
扭头，也加入了起钉子的行列。
生前尽孝，死后，便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功夫罢了。
钉子一共八根，左右个三，两头还钉了两个。
一般来说，棺材上的钉子是要奇数的，却不止为何这上面钉了八个。
最后一个钉子被起开，刹那间，一道巨大的灵气自棺内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瑶光掀棺材板儿的动作一顿，很快在棺材下面发现了一个聚灵阵。
棺材摆放在一圈白花中间。
白花满满当当铺了一地。
他们过去的时候是踩着白花走过去的，脚上还粘了两三朵白花。
瑶光抬脚翻了翻，白花底下，鲜红血迹露了出来，形成一个聚灵阵，而棺材，正摆在聚灵阵的阵眼之上。
涂城稀少的灵气因为这个阵法还在涌入，像是要吸尽涂城最后的灵气。
这估计是灵渊的人布置的。
瑶光暂且没去动它，和空明一起将棺材盖掀开。
棺材内，躺着一个青年男人，已经年过百岁的男人看上去依旧年轻，五官是清俊硬挺的，像是山间青松，又好似只是一朵绵软的白云。
悠闲自得。
身上还穿着鹧鸪山的道服，简单的青灰色，也挡不住他的姣好容貌。
听空明说，他已经仙逝一年多了，尸体却仍是红润。
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周围还有不少灵气汇聚涌动，仿佛跳动的精灵盘旋在主人的身边，久久不愿离去。
空明只看了一眼就红了眼眶。
瘪了瘪嘴，瑶光真怕他下一瞬就会哭出来。
“师叔，空明带您回家了。”
张家是他出生的家，却不是他认定的家，他的家在鹧鸪山，他的家人是他们这些鹧鸪山的弟子。
他要带他回家，回鹧鸪山去。
俯下身子，上半身弯着去扶清风道长，瑶光却拉住了他的手。
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外面有人。”
匆匆将棺材板重新盖回去，瑶光和空明一左一右立于棺材两侧，有隐身衣在，倒是不必躲藏。
门被从外面推开，带进来的冷风裹挟着酒味儿，吹动着供台上的烛火偏了偏。
等人将门合上，才又重新燃地旺盛。
来人是个五短身材，长得有点儿胖，穿着一身金衣长袍，腰带上镶嵌着一块儿巴掌大的翡翠，大拇指上套着个透亮的白玉扳指，显出些富态来。
本该是富贵的勉强，因为喝了酒，眉头皱起，倒显出些苦相来。
看这衣着，估计就是张家如今的家主了。
空明隔着棺材悄悄对瑶光吐槽：
“这家主跟我家小师叔真的是一家人吗？看这长相，真是半点没遗传到我小师叔的貌美如花。”
瑶光：……你小师叔是男的吧？
他要是知道你用“貌美如花”来形容他，真的会高兴吗？
“呜呜呜……”
堂下哭泣的声音打断了瑶光的胡思乱想。
低头去看，这么会儿功夫，张大老爷就已经跪在蒲团上，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上好的金丝衣服被他拿来擦鼻涕。
一边哭一边还在嘟囔着什么。
他已经醉得不行了，说话也有些大舌头，含含糊糊的，瑶光仔细辨认，才勉强听出他在说些什么。
“堂叔叔，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素故意的，都是……都是灵渊的那个男人骗我……”
“他，他跟我说……只要把你的尸体放在这儿，就……就能保佑我们家族兴旺发达，长盛不衰，是我糊涂，错信了他的鬼话……堂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男人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打完尤觉得不够解气，又左右开弓，各打了一巴掌。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犯蠢！竟然……听信了，那个小人的话……这哪儿是什么庇佑啊，分明就是业障啊！”
“对不起堂叔，都……是我的错，是我对，嗝，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您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一下一下往下磕头，每磕一下就说一句“是我的错”。
不一会儿额头都青了，他却好似无知觉一般。
反倒磕得更狠了。
瑶光挑了挑眉，现在她已经能很熟练地装神弄鬼了。
压了压嗓子，努力将自己憋出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一个沧桑的老者。
“混账！”
男人被吓了一跳，“谁？！是谁？！”
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险些没站稳摔了一跤。
扶了把面前的供桌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被瑶光这么一下，酒也醒了大半，慌乱地四下张望，却只看到空旷的屋子，那道声音还在继续。
“无知庶子，错信奸贼，毁我张家基业，当真是气煞我也！”
瑶光从前听戏，听过花脸叫板，哇呀呀带着怒音，不知不觉便学了几分，听起来还真挺像模像样。
男人被吓坏了，也有些反应过来。
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是，是祖宗显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