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问那么多干什么
作者:邪恶的手电筒   梦游的咸鱼最新章节     
    红杏惊慌失措,阿蛮却异常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事情真正发生,阿蛮才忽然意识到,事到临头,再多的准备,都未必能用上。
    但不管怎么样,阿蛮并不慌乱。
    阿成的房间关着灯,黑乎乎的,阿蛮站在门口开了灯,阿成像是突然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抬手挡了一下。然后又低着头,目光怔怔地盯着地面。
    阿蛮没有靠近,背倚着门框,等了很久,才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阿成半晌没反应,却又突然抬起头,求救一般看着阿蛮,说:“我杀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阿蛮声音冷淡,语速缓慢。
    “就刚才,半个小时,肯定不到一个小时。”阿成的声音还是颤抖的。
    出事,回家,红杏发现再找阿蛮······真实时间应该更久,人太紧张,对时间容易产生错觉。
    阿蛮又问:“在什么地方?”
    阿成机械地答道:“梅坡砖厂门口。”
    “怎么动的手,你用什么工具了?详细说说。”
    阿成茫然地又抬头望了眼阿蛮,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我一定得这么做,我一定得这么做,不然红杏活不下去了。”
    后面一句细微得几乎听不清,阿蛮听清了,却没有半点动容,依旧冷淡地看着阿成。
    阿成才稍稍镇定,接着说道:“我在外面蹲了一阵,看到那个人出来,想也没想,朝他后脑壳抡了一下。”
    “抡?用什么抡的?”
    “摇把,拖拉机的摇把。”
    知道蹲守,像是有预谋的,随手捞个摇把当凶器,又像临时起意,这事做的······好在人没事。
    “你打了几下,自己受伤没有?”阿蛮问。
    “就一下,他哼都没哼就倒了,抽抽了几下就没气了。我······”阿成有一刹那的恍惚,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一般。忽然惊恐地看向阿蛮,又看向门外守候的红杏。
    “想起要保密了?”阿蛮挖苦地问,“是不是有点晚了?说吧,为啥这么干,我跟你说过的,千万不要走入黑暗。”
    阿成看了一眼红杏,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你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坏,他必须死。”
    阿蛮比谁都更知道黑皮该死,回头看一眼红杏,安慰地点了点头。看红杏跟阿成的表现,他们应该仍不知道是黑皮害了阿军。
    现在回想起来,军哥知道红杏的遭遇时,家里肯定不会很平静。新学期开学那会,阿成坚决走读,八成就是知道兄嫂状况不对劲。之后军哥出事,阿成毅然辍学,对于红杏的遭遇,阿成是不是已经知道一点······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对黑皮的恐惧中生活了一段日子了。
    黑皮再次欺凌到红杏头上,军哥不在了,能保护红杏的便只有阿成,做出如此激烈的回击,可见黑皮对他们造成的恐惧有多深。
    弱者做出过激反应,从来不是因为凶狠,而是因为恐惧。
    想通内中关节,阿蛮没问红杏怎么就活不下去了,而是问:“摇把呢?”
    阿成愣了愣,想了半晌才说:“我看夜路无人,就急着往家跑,半路扔在草丛里了。”
    “到底扔哪了?”
    阿成想了想,颓然摇头说:“记不清了。”
    “那车呢,停哪了?”阿蛮又问。
    阿成答道:“车停在梅坡那边马路旁的荒地上。”
    阿蛮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问道:“离砖厂远不远,站在砖厂能看到吗?”
    “那肯定不能。”阿成很肯定地说。
    阿蛮听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黑皮肯定是凉了,至于什么时候被发现,伤口状况如何,阿蛮无从得知。
    总不可能这时候跑回去察看,不察看就不能确定伤口和现场,阿成说只击中后脑勺一下,周边乱石碎砖又多,那么,只要伤口不很明显又或者地上有尖石,被认定为意外的可能性就很高。
    自阿蛮知事起,从未听说周边哪个村庄出过命案,以前不懂事,只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如今想想,世界哪有那般洁净,不过是乡下地方,除非特别明显,谁都不会轻易把人命往凶案方向联想。
    阿蛮捋了捋思路,才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别人更不会知道,所以你没有动机。”
    “如果没人看到,就不会有人怀疑,没人怀疑就是意外。”
    “就算有人怀疑,未必会怀疑到你,就算怀疑到你,也没有证据······”
    “所以,”阿蛮顿了一顿,舒了口气,才说道,“除非有人看到,而且认出是你,还把你扔掉的摇把给找出来······否则,就算是官家追查,也查不出什么。”
    阿蛮的语气非常稳,这比什么安抚的话都更能平复阿成的心境。阿成望向阿蛮,茫然无助的目光里泛起一点希望之光。
    阿蛮不容置疑地说:“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睡一觉,明天上午事情传开后,没人找你麻烦你就去把车子摇把找回来,瞅准周边没人再去捡。只要没人看到你是草里捡的,回到正路,就可以大摇大摆去把车开回来了。”
    阿蛮说得简单,阿成能做的确实就只有这么多,其它的,他会帮阿成找补。
    “可是我······”阿成心神依旧不定,闪烁的目光里,恐惧情绪依然汹涌。
    毕竟还是少年人,阿蛮心中叹息一声,安慰道:“别担心,我明天早点去转转,听听信,如果大家都认为是意外,收敛治丧,埋掉了,事情也就了结了。万一有人报案也不怕,镇上派出所也就办证盖章,能查什么案子?往上报他们也嫌麻烦,谁都乐得息事宁人,除非你把黑皮的头打稀烂······别怕,真要有什么事情,我赶回来通知你也来得及。”
    见阿成神色有些不对,后面这一句,是安慰的话。
    阿成却是支吾两下,才鼓起勇气问道:“前儿蓝蓝打电话说她在那边挺好,工厂包吃住,租的房子还没退······”
    阿蛮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你想也不要想,就算要出去,也得过完这几天,再安安稳稳的走。现在,就按刚才说的做。”
    阿蛮不容置疑的态度,让阿成闭了嘴。红杏从屋外进来,宽慰阿成道:“蛮子说的有道理,这时候走算咋回事,再如何,也等明天蛮子听过信再说。昂?”
    大致的安排定了,房间里三人再无别话。红杏听到娃娃哭,回屋抱娃去了。
    阿蛮寻思守着阿成也没啥必要,叮嘱两句放心,说明天一早再过来,就回去了。
    才出小院,红杏从后面追来,喊住了阿蛮。
    院子外乌漆嘛黑的,阿蛮只能看出红杏怀里抱着娃,好像还正在奶孩子。
    “蛮子,”黑暗中,红杏的眸子闪着光,略带猜测和疑问:“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阿蛮没细想,随口反问。
    “你都没问过为什么?阿成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句都没问。”红杏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其实是问过一句的,只是没深究。
    生怕表露过多的同情,会引来红杏倒不完的苦水,阿蛮顿了顿,才轻柔说道:“我知道,那个人确实很该死。还问那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