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城，城西区，铁匠铺。
    自从在学堂闯了祸，不能继续跟随王夫子读书后，雾婴便整日待在铁匠铺，跟着铁匠李学习一些打铁的本事。
    “铁匠李，来个锄头！”
    “铁匠李，给拿把镰刀！”
    “老李，给我挑个好用的铁锅，按上木柄……”
    铁匠铺的生意还算红火，可是铁匠李心中不痛快。
    他最擅长打造的铁器其实是兵器，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发生战争了，购买兵器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反而是这些农具卖得最好。
    “这些刀都快锈坏了……”
    心中不痛快，打铁之余，铁匠李经常在后院的空地上打一套拳来发泄。
    这套拳打得虎虎生风，雾婴在一旁看书，没有王夫子教导，他就自己学。
    “好拳法！”院子外一人赞道。
    转到前门，这人铁匠李倒也认识，原来是负责铁甲城城防事务的什长秋山桐。
    “给我打一把华贵些的刀，刀鞘也要越精美越好。”秋山桐一脸春风得意地说道。
    “嗬，城防长官的刀打这么华美有什么用？”铁匠李不解。
    “你不知道，如今铁甲城防务这块，想要晋升都要靠关系，咱能有什么关系？一眼望到头也难升到百夫长，所以我就寻了个给城东姚家看护家院的活计，月饷能比原来高三成。”
    “你在城防好歹也算个官兵，就算饷银少点，至少也比去给人看家护院体面些吧？”铁匠李难以理解秋山桐的选择。
    “哼！体面？体面能当饭吃吗？算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姚家老爷讲究牌面，所以我的佩刀也要华丽些才配得上他家的身份，这是订金，这几颗珠子镶嵌到刀柄刀鞘上——几日能造出来？”
    “半个月，半个月后你来取。”
    等秋山桐走后，雾婴忍不住说道：“城东的姚家真有钱啊，连给家丁的饷银都比什长还多？”
    “这姚家以前干行商的，积累了不知多少家产，这才得以将女儿嫁给官家，否则他也配搬到城东去住？”
    “哦，原来是这样。”
    “雾婴，你要记住，没事千万别去城东，尤其是那九条王道，咱们贱民一只脚踩到上面，就砍一只脚，两只脚踩到上面，那就双脚齐砍，可不是闹着玩的！”
    “嘿，凭什么……”
    “嘘，说话可不敢这么大的口气，凭什么？就凭人家王族的身份！”
    王族……
    铁匠李所在的铁甲城中被分为四块区域，最东边的是王族的人，王族的人都是上古轩辕氏的后代，体内流淌着轩辕之血。
    近百年来，王族的人不断开枝散叶，人数越来越多，首都云顶城已经容纳不了这么多的王族人口，只得在国内除云顶城之外的四大城分别安置。
    这四大城分别是：铁甲城，金枪城，坚盾城和望月城。
    自从轩辕氏和百里氏以沧之江为界，青离国和赤炎国两国共分中土天下后，便极少有战争出现，王族的人逐渐养尊处优，横征暴敛，以百姓的血汗供自己享乐。
    百般压榨下，自然是民怨四起。
    青离国已有多个城镇的穷人揭竿造反，但都不成气候，不旋踵就被王族的军队扑灭。
    铁甲城也是这般，王族的人所居住的城东，九条王道，都不准百姓踏足其上——否则将施以刖刑，以示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
    城南是富商巨贾、高官厚禄的人所在，虽然没有规定穷人不能过去，可是也是戒备森严，富人对穷人的防备之心，自古皆有，不足为奇。
    城北和城西之地，都是底层百姓居住的地方，城西尤甚，生活在这里的穷苦百姓，被其他地方的人，称之为贱民，也就是低贱的劳民之意。
    而铁匠李带着雾婴就生活在这个被称为贱民之地的一个角落里。
    “那咱们怎样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呢？”雾婴天真地问。
    “嘿，别瞎想了，他们是官家的人，咱们是贱民，那是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想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只能……下辈子投个好胎吧！”铁匠李喟然道。
    “将来我一定会离开这里……搬到城东去住……”雾婴喃喃自语。
    “当当当当……”
    铁匠李抡起大锤，开始打造秋山桐要的刀具，没有听到雾婴的话，否则一定会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王族和贱民，那是云泥之别。
    铁匠李从无此“非分之想”，当个贱民就贱民吧，倒也逍遥自在。
    用大钳子将铁丕子放在炉火中烧得通红，趁着铁热变软的当儿，用力捶打，把铁中杂质都给砸出来，然后将铁丕子浸入水中冷却。
    “嗤……”
    冰冷的水遇到烧红的铁，顿时化作一团雾气，将整个铁匠铺都笼罩在浓浓的雾气中。
    “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雾天……”
    铁匠李将铁丕子再次放入炉火中煅烧，雾气加上红彤彤的炉火，让铁匠李思绪不宁。
    这孩子的爹娘究竟是谁？
    为何他身上会起火？
    这一切的疑问都困扰着铁匠李。
    王夫子警告过他，千万不能将此事告诉别人。
    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为什么告诉别人就会有性命之忧？
    这些问题不解决，他也没有心思干活。
    “老李，发什么呆呢？”
    陈木匠走进铺子购买刨刀。
    “陈师傅，我心中有些问题想不通，应该找谁去问？”铁匠李知道陈木匠经常去各种人家家里打制家具，见识颇广，所以向他请教。
    “你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想弄明白你为什么是个贱民而不是城南的富家翁？”陈木匠语带奚落。
    “去你的，我跟你说正经的。”
    “也不知你想问什么，如果是做学问的事呢，就去找王夫子，如果是生孩子的事，就去找你隔壁的杨大婶，嘿，开个玩笑，如果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事呢，那就去找城外星落村的铁陀罗去，人家都说铁陀罗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有什么问题去找他准没错。他铁陀罗姓铁，你铁匠李也姓铁，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呢……哈哈……”陈木匠感觉自己说得有趣，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去你奶奶的，谁他娘的姓铁？老子姓李！”
    “哈哈哈……”
    陈木匠挑了把刨刀，付了钱离去。
    “也许真该去找铁陀罗去问问……”铁匠李寻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