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澈低低地笑出了声。
很久以前，他曾经是一个不谙世事、懵懂温和的少年，一个人四处流浪，被一对好心的猎户夫妇收留。
那对夫妇膝下无子，像亲生儿子一样待他。他也把那个山村当成了自己的家，和村里的小伙伴成了好朋友。
直到有一天，那对夫妇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们把他当做怪物，用捆绑野兽的绳索将他牢牢捆住。
往日笑脸相迎的村民视他为洪水猛兽，平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不停地拿石头砸他。
他们把他绑在高高的柴垛上，要放火烧死他！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却了。
但今天，沈星染要查看他的心口，那种即将被抛弃的恐惧感和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
他甚至已经做好被当做怪物、被唾弃的准备，数万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绝望无措的少年。
如今的他，即算是与整个世界为敌，他也不再畏惧。
只是，除了沈星染！
如果沈星染也用那种鄙夷、厌恶的目光看自己，他宁可去死！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沈星染知道真相的反应，唯独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像是见到活宝的反应。
不愧是他的阿染！
被笑得莫名其妙，沈星染把外衣给他披上，拉他做回榻上，没好气地道：“就这么点小事，废了这半天劲，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不等玄澈开口，又扬起手腕，指着亲昵地缠绕在上面、缩成小小一根红绳的如意绫，问道：
“说说吧？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跟个哈巴狗似的？快点收回去啊。”
如意绫一听要把它收回去，立时窜到她脖颈间，亲来亲去。
沈星染痒得不行，边笑边躲，“好啦，别闹了！呵呵，哎呀，别闹了！”
玄澈把自己拾掇整齐了，看着如意绫和她玩闹，笑道：“收着吧，它本来就是你的。”
“我的？”沈星染好不容易把如意绫扒拉了下来。
“对，你本就是它的主人！我只是暂时收留它一阵，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更何况，它见了你，早就认不得我是谁了！”玄澈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脑中想起他被五花大绑的糗样，沈星染抿嘴一乐，拍了拍如意绫昂起的脑袋，“好吧，看在你这么识时务的份上，就跟我混吧！乖乖待着！”
如意绫得了这句，乖乖地缩回她手上不动了。
“阿染，你有什么要问的吗？”玄澈静静看着她。
“关于我的还是你的？问了你会说吗？”沈星染随口道。
玄澈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
自打回到这个世界之后，有太多不寻常的事围绕着自己，沈星染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世不寻常。
而处心积虑来到她身边的玄澈，身份神秘莫测，藏着很多秘密。
这么多秘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不如就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态度这么干脆，玄澈反倒怔住了，“其实还是有一些可以说的。”
“比如说……”
“比如说，我是不是白胡子老神仙？”玄澈笑着打趣。
“你肯定不是啊！要是八百年前的白胡子老神仙，要靠精血救人，哪能救得了那么多人？毕竟对修行者来说，精血这么珍贵，哪有人用这个来救人的？”
沈星染老早就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精血还能解咒救人的，天一阁的藏书我都看过了，没见有相关记载啊？”
玄澈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套茶具及四盘精致点心，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我的阿染就是聪明！我确实不是，但是我认识他。”
沈星染正好口渴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你如果和他相识，那应该是在八百年前了，所以昊天塔内的蒙面人画像就是你，你就是那个相助平定迦南大陆、还曾救过开国君主性命的神秘人！”
玄澈将她手中的茶杯换成一块琼玉糕，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哦~~所以……”沈星染恍然大悟，咬了一口晶莹剔透的糕点，忍不住赞道：“这是什么？真好吃？”
“这是琼玉膏，好吃下次我再做给你。”玄澈将直接将盘子推到她面前，“所以……什么？”
沈星染将手中余下大半个糕点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所以，你至少有八百岁了！这么老了！”
玄澈瞪圆了一双好看的眼，“所以，阿染是嫌弃我老了？那我这惹人嫌的老人家是不是该识相地躲远点？”
沈星染赶忙赔笑，“哪里的话？公子俊逸潇洒，举世无双，哪里老了？”
看玄澈脸色稍缓，赶紧再接再厉，斟上一杯茶，双手奉上，“这位俊俏的郎君，可否赏脸吃杯茶呀？”
玄澈被她气得笑了，接过茶细细品着。
沈星染接着道：“让我再来大胆地推理一番，八百年前在这洞中的白胡子仙人，不会就是我丹霞宗的开山祖师爷吧？”
玄澈点了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
“所以，你认识轻尘祖师爷，还有小七的先祖！”沈星染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在秘境之时，你说小七上身有‘龙气’，原来你早就知道他是要继承大统之人！”
玄澈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他看似纨绔无状，实则胸怀锦绣，是能带领这个国家中兴之人。”
“原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亏我还一心撮合他和……”沈星染愤愤然将一枚糕点塞进嘴里，化悲愤为食欲。
玄澈怕她噎着，将茶杯送到她唇边。
沈星染忽然停止咀嚼，竖起耳朵，“嘘，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沈星染站起身，伸着耳朵转了一圈，寻找声音的来处。
越听表情越是惊诧，她手指朝地下一指，“声音来自……下面……”
玄澈看起来没有多少意外，“想去看看吗？”
“好啊，你带路！”沈星染示意他先行。
玄澈轻轻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她，“阿染，它只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