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掐灭了烟头：“继续说。”
    诺克斯扬起眉毛：“根据调查，在佩内洛普离开希尔家族之前，希尔家族曾打算让她与桑德斯家族联姻以增强自身势力。你知道佩内洛普原本要嫁给谁吗？”
    爱德华没有作答，他平日里只需得到答案。
    “不是现任的家族首领，而是首领的弟弟约瑟夫·桑德斯——据说桑德斯家族中最有才华、最有能力的人，曾是家族首领候选人的热门人选！”诺克斯说道，“但后来，桑德斯家族前首领最终将位置传给了资质相对较差的现任首领，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据说应该是长子继承家业。”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爱德华笃定地说。
    “我也觉得没那么简单，毕竟牵扯到一个国家的事务，首领应该会选择最杰出的候选人。不过现在约瑟夫英年早逝，难以查明原因，而我的调查也陷入了瓶颈。”诺克斯显得有些无奈。
    爱德华微微点头。
    “我已经基本梳理清楚黑手党方面的事宜了，爱德华，你应该考虑一下你和珍妮的关系了。”诺克斯提醒道。
    爱德华的眼神微微收缩。
    “珍妮是希尔家族的长女，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鉴于金斯利尚未婚配且无子嗣，珍妮就是希尔家族的接班人。一旦她接手希尔家族，基于当前希尔家族与桑德斯家族之间的关系……”诺克斯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和珍妮就成了敌人。”
    爱德华面无表情，诺克斯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然而，诺克斯并未强迫爱德华做出决定，无论如何，爱德华比任何人都更为理智。
    诺克斯叹了口气：“你所担忧的事情已经成真了。劳伦斯小姐不过是哈肯地区的一个家族女儿，怎么可能与三角洲群岛赫赫有名的希尔家族有关系呢？亚历山大，珍妮的父亲，又怎么配得上希尔家族的大小姐？珍妮的母亲当时肯定是瞎了眼。爱德华，我去调查了一下佩内洛普的长相，这样一个女人究竟丑陋到何种程度才会爱上亚历山大这样的渣滓？然而珍妮长得非常像她的母亲，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她的母亲都是无人能及的。”
    “我知道。”爱德华点了点头。
    “你知道？”诺克斯疑惑道。
    “我以前见过珍妮的母亲几次。”爱德华说。
    “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在基地跟我们一起训练吗？什么时候有机会见到珍妮的母亲？我都没见过她，我记得第一次见到珍妮的母亲是在她的葬礼上，大厅里挂着一张黑白照片，但由于那是死者的照片，我也没细看。”
    “珍妮出生的时候。”爱德华突然说。
    “嗯？”诺克斯有点困惑。
    “在我四岁，还没去基地之前。伊登那年刚好出生，所以我跟着哥哥去医院看望刚出生的伊登。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珍妮的母亲。她挺着个大肚子，似乎在医院待产。”爱德华的记忆并不能完全清晰起来。
    毕竟那时他还很小。
    但他仍然能记得一些片段。
    当时斯望家族的人都聚集在病房里逗弄刚出生的伊登，无所事事的他走出病房，在走廊上碰到了一位孕肚高耸的孕妇。
    那位孕妇叫住了他：“小斯望少爷。”
    那时候他还不认识那个女人，只是因为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便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他听见她说：“你能帮我到小吃部买个冰淇淋吗？”
    爱德华被她的话惊住了。
    那时他已经四岁了，还从未被人这样使唤过。
    许多人看到他都会恭敬有加，更别提指派他做事了。
    “你看我这大肚子行动多不方便，你能帮我买一个吗？”佩内洛普指着自己圆滚滚的腹部。
    “你怎么不让你家里人帮你买呢？”尽管只有四岁，但父亲严格的教育让他远比同龄孩子成熟得多，甚至还保持着警惕。
    “因为我没有家人。”佩内洛普淡然回答。
    爱德华看着她。
    “所以才要麻烦你帮我买啊。”佩内洛普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爱德华不知为何，同意了，并且买了一个超大的冰淇淋递给她。佩内洛普像孩子一样开心地吃了起来。
    然而，她冰淇淋才吃到一半，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冲进了病房，从她手中夺走了冰淇淋，然后生气地教训她。
    爱德华已经记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只记得医生们仔细检查了佩内洛普的身体，过了很长时间才离开。
    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还有一直在旁边守候的爱德华。
    爱德华问她：“既然不能吃，为什么还要吃冰淇淋呢？”
    “我就是想吃。”佩内洛普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是你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姐姐怀孕时可谨慎得很。
    而眼前的这位孕妇却是截然相反。
    “你说得对。”佩内洛普突然认真起来。
    爱德华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给我买的冰淇淋害了我的女儿，那你要对我女儿负责。”佩内洛普的话让爱德华脸色瞬间发青。
    明明是她自己要吃的，现在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四少。”佩内洛普招手示意他过来。
    爱德华满脸戒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想娶老婆吗？”佩内洛普忽然问道。
    爱德华整张脸涨得通红。
    “不如我给你生个老婆怎么样？”佩内洛普继续逗弄着他。
    爱德华的脸变得更红了。
    “我也没别的要求，就是以后你要对她好。”佩内洛普正色道。
    “我才不要！”爱德华大声拒绝。
    “别那么快拒绝，万一后悔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爱德华立刻逃出了佩内洛普的病房。他知道他不会后悔，但也确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后，他去基地接受训练，偶尔会回来，有一次又碰到了佩内洛普。
    那是在一次他陪父亲参加的商务晚宴上。
    那时他八岁，但由于比同龄人高出许多，给人一种贵族小公子的印象。
    他在宴会中离席去后院透气，却看到佩内洛普光着脚丫在荡秋千。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会在那样的场合脱下华丽的高跟鞋。
    “四少。”佩内洛普看向他，打了声招呼。
    爱德华本以为她不可能认出这个女子，但他自己却惊奇地发现印象如此深刻。
    “你不记得我了吗？”佩内洛普笑着说道，“你给我买了冰淇淋，我说过要给你一个老婆的。”
    “你老婆现在已经四岁了。”佩内洛普自然地说着。
    “我又没答应。”爱德华反驳道。
    “过来，我让你看看你老婆的照片。”佩内洛普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爱德华的排斥，依旧叫他过去。
    爱德华并不想过去，但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力量牵引着他走向她。
    那时手机像素不高，但他依然能从屏幕上看出那个小女孩是多么美丽可爱，就像洋娃娃一般。
    “她是不是很漂亮？”佩内洛普问。
    爱德华本能地点点头。
    “那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佩内洛普提醒他。
    爱德华迅速跑开，“我才不要！”
    再后来见到佩内洛普的时候，就是在她的葬礼上了。那年，他十二岁。
    他没想到这个总是会和他交谈、脸上挂着笑容的女人，会突然离世。
    据说是一场车祸，当她去世时……面目全非。
    那一天，他也见到了他的“妻子”，一个名叫珍妮的女孩。
    她跪在地上，仿佛整个世界都遗弃了她。
    实际上，佩内洛普的形象在爱德华的脑海中停留了很久。他总以为成为佩内洛普女儿的人一定非常幸福，毕竟即使他不是佩内洛普的孩子，也仅仅匆匆和佩内洛普有过两次交集，都能感受到佩内洛普散发出的温暖。哎呀，佩内洛普的女儿该有多幸福啊！
    可是，她越幸福，可能就越痛苦！
    那种意外失去亲人的痛苦肯定极为煎熬！
    但他对此无能为力。
    从小他就没有能力去爱别人，也没有能力善待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