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仙他，是为了更进一步才……”
    剑仙被流放的消息一出，多种猜测层出不穷。说他和其他仙君有私情的，说剑道凋敝的，说被仙君暗害的，花样百出。
    真相到底如何，无从知晓。
    “对了……你知道剑仙给所有剑尊下令的事吗？”
    “我怎么会知道？难道另有隐情？”
    “没，我只是奇怪，风映前辈好像不知道这回事。他也是剑尊吧？”
    候补人保护？
    防止再次被抓到漏洞，延续恩怨？
    “说到风映，他也在秘境里，听说跟剑冢里的一把宝剑有呼应，如今都没出来。不然我哪敢去清剑宗的地盘叫嚣，简直找死。”
    “李前辈也在？”
    “不是！你关注人家的道侣做什么？”
    还别说，离谱至极的流言蜚语里，真有一条说沈鹤云勾搭风映前辈的道侣，风映为情所困坠入心魔，追杀道水灵根，不死不休。
    虽然多次澄清，大家还是更喜欢把八卦当做真相。
    沈鹤云这么一问，陈丹眉头紧锁，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啊，这小子真有问题！
    “李前辈很关键呀，我下来还得考察剑仙候补。风映前辈有道侣的话，牵挂很大。要么一起升仙，要么有一个寿终正寝。
    万一他俩的道侣结契是同生共死，那这仙不是白升了。”
    好家伙！
    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啊？
    升仙突然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忙成这样，我以前上供的时候，也没有仙君理会我呀。”
    “要不咱试试？掌管秘境的……是谁来着？”
    “你是仙君你问我？”
    寻宝最好找九旗仙君，掌管秘境的是双子，一个管机遇，一个管劫数。不过眼下是剑仙的秘境，大家还有的在拜剑仙保佑，人都被流放了，自身难保，怎么保佑啊？
    真有身家富裕的，来个全套，四面八方的仙人全拜一遍，也无不可。
    “这秘境里有啥宝贝？都是剑吗？”
    “悟剑的剑痕，剑术，几柄宝剑。珍稀的妖兽灵草，很多都没探索出来。不过，似乎已经有人挖到万年级别的紫脉火绒草。都不敢在手里多放几天，转头就买给了清剑宗，价值一百万上品灵石！”
    “喏，给你上供用。”
    一本无字天书，封面发黄，大写的道文“书”如同火烫般，篆刻在羊皮制的封皮上。翻开书页，里面硬邦邦的纸张，锋利得好似铜铁，皱如衣衫。
    空无一物，没有刻字的纹理迹象，也没有笔墨残留的痕迹。
    竟是件难得的道器。
    “你疯了？这个字多珍贵，居然拿来上供！”
    “我还给你留了几件，熔岩鼎，木属性道器剑，六千年濯心果，你想要哪个？”
    错怪你了兄弟！
    居然还留了好东西，真是太感动了！
    “我也不是贪心……选不出来啊！你别一口气全告诉我啊！随便扔什么过来都行，我不挑！”
    陈丹狠狠闭上双眼，双手捂着自己想要疯狂尖叫的嘴，只想绕着战区跑圈释放满心的激动之情。
    什么都行！
    哪一样都是暴富！
    “都给你吧，我也不需要。”
    靠！
    三倍暴富！
    识海里突然多了三件亮闪闪的宝贝，陈丹的神魂抱着，跟抱着香蕉的猴子似的，恋恋不舍。摸了又摸，可恨自己只有双手，眼前却有三件宝贝！
    一时没注意！
    那本无字天书竟然消散在空中，化为一缕青烟，悠悠飘向天际。
    啊啊啊啊！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怎么就随手上供了！
    道器是上供的最低标准，九旗仙君一般会回收道器，然后让白宇仙君刻些新的扔下去。目的是防止道器被控制在一处，比如被宗门掌控，无法向外流通。
    还能审查道文分布，严控动词。
    大部分道文都是镌刻在物品上，剑，刀，石头，树枝，珊瑚，动词非常稀少。
    修士们用道文打架，一般都是召唤出某样东西，具备一半道器的威力，然后对打。
    像书这种，威力不大的日常用品，文章里不常出现，字数还少的，拿来上供非常合理。
    陈丹的脸色千变万化，姹紫嫣红。
    上供的东西要不回来，算了算了……说到底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好难受！
    果然散修当久了，什么都舍不得。
    “不够。”
    沈鹤云还想再掏两件道器上供，陈丹急忙拉着他，“别！上供不一定有用！是亏本买卖啊！那本书就当买个教训，别再继续亏损了！”
    “没关系，我只是摸摸上供的底。”
    原来已经上供的东西不用返还，嗯……
    上供也是个收集鱼类的方式，特别是一直错过的秘境，拍卖会。还有师祖他们在外悬赏，一切都很快。
    “话说修士怎么知道，哪位仙君要上供什么呢？”
    “有迹可循，仙君的灵根，道途都可以尝试上供相应的东西。”
    原来如此。
    “那我可以拜托风映前辈帮我钓鱼了……”
    战区秘境又大又危险，多个帮手准没错。
    两件道器化为袅袅青烟，祝福的刻印落下。
    九旗忙着打铁，许久未动的上供渠道里，突然多出三件道器。
    抽空瞄了一眼，浑身一震！
    靠！他什么时候下去的！瞬间将普通祝福换成无敌超级大祝福，算是之前袖手旁观的补偿吧……
    这孩子还蛮好的。
    看看他苍白的小脸，虚浮的灵力，全凭识海和丹田里的两颗仙丹吊着口气。五脏六腑，经脉骨骼乱成一锅粥，仿佛泥浆一样，连基本形状都看不出来了。
    可怜啊……
    若是自己当时上去救了，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就跟文秋那时……
    唉！
    “祝福！传说居然是真的！”陈丹扯着沈鹤云手腕上的祝福符文，看了又看。
    金红明媚，一只娇小可爱的寻宝白鼬，在符文里活灵活现地眨巴眼睛。上下左右，它把周围人群的储物袋全闻了一遍，略感无聊地盘作一团，浅浅入眠。
    这跟记录里的祝福符文不一样。
    肯定是关系户特供版！
    陈丹深深为真相感到骄傲，还好没有自己上供，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不对啊兄弟，水灵根身体也没这么软吧？”
    后知后觉地发现，牵着的手柔软得诡异，就像一滩黏黏糊糊的沼泽烂泥，骨头呢？
    “碎了，我也很苦恼啊，你有治伤的药吗？”
    “受伤了？我可是丹修，什么丹药没有。说吧，要哪种？”
    先掏了瓶治骨头的，碎成这样得先用五阶正骨丹拼起来，再用六阶愈骨丹黏合。
    有条件的还可以长期服用四阶复骨丹，加快速度。
    “经脉，五脏六腑，还有识海神魂……”
    每个词一出口，陈丹的脸色就更黑三分，倾家荡产的伤势啊！
    “你还没死，真是个奇迹。”
    “可别说出去，那样我真得死了。”
    师尊师祖暂且不说会不会唠叨死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剑尊，听到他重伤，可不得一拥而上，把他大卸八块了。
    “明白。这些先吃着，去秘境里咱们找些草药。万年以上的草药，直接吃都比这些四五阶的效果好，还不会有丹毒。少吃点，是药三分毒。”
    “好。”
    丹药进肚，药效直接化为一股暖流，成为滋补仙丹的养分。
    效果肉眼可见，吃啥补啥。
    奶声奶气的仙丹，还开始提要求，六七阶丹药，得有丹纹。草药也得六阶往上，七千年起步。
    嘴真刁。
    好一番讨价还价，在队伍排到头之前，沈鹤云在广大地摊中，勉强淘到了五瓶有丹纹的六阶丹药。
    治疗经脉，滋补丹田，恢复灵力。
    更多伤药，大家都备着进秘境，不乐意在外贩卖。
    “……地图，出口在悟剑场。”
    队伍尽头是正在登记的宁玉，百人一组，开启安全通道可不便宜，他们得跟清剑宗商量着一起出资，一起组够人数再开。
    老远的，看见鹤云在倒买倒卖。
    买的全是丹药，难不成他受伤了？
    “谢谢。”
    沈鹤云偷偷朝师尊眨巴眼，心安理得地到手一份特别版地图。
    跟着大队伍进入了秘境之中。
    巨剑峰孤立地高耸入云，岩白松青，剑刃挂着一条细流瀑布，高空扶风，将水流吹散，如一片独独寂寥的落雨。
    强烈的剑意一意孤行，唯我独尊！
    树枝树叶，地上的落叶小草，脉络如剑，已然被剑化。摘叶飞花，任何一物都能成剑。
    “巨剑上面就是悟剑场，看着是剑，其实是登天梯，每一阶都要考验剑意。”
    唯一一个站在顶峰的人，剑灵根。
    黑压压攀登的人群，如同在孤峰上缓慢移动的蚂蚁，前进的速度，微不可见。
    御剑升空，才瞧见悟剑的大部队，都拥挤在前百节阶梯。
    密密麻麻，原地打坐了悟剑意。
    “去试试？”
    “我有点害怕……”卫程的剑意迎面而来，身体无法控制地战栗，僵硬麻木，碎裂的骨头陡然剧痛，像是那日卷土重来！
    不好！
    剑意还在遵从卫程走之前的命令！
    秘境内部分明和外界相隔，他是怎么做到的！
    沈鹤云掩面吐出一口鲜血，勉强拼凑起来的骨头再次被打碎，体内流窜的剑意如毛发粗细的长针，封死各大经脉。
    神魂受创，身形突然一阵摇晃，从御剑上坠落。
    “怎么回事！”
    陈丹眼疾手快，将人接住。
    散修的谨慎，驱使他尽快离此处的反方向逃去。
    “去找剑灵根…”沈鹤云反手一甩脚下的鱼骨剑，长剑如闪雷，往巨剑顶峰疾驰而去。
    身下触及柔软的草地，叶片中透出的剑意，如触针尖。
    “不……怎么出口偏就设置在悟剑场……”
    沈鹤云甚至还没到附近。
    不知道入口能不能原路返回。
    “你的手被草割伤了……”陈丹自己伸手摸了一把，完全没事啊……“我好像猜到，是不是剑仙他要杀你？”
    “是啊，这次好像真的完蛋了。”
    沈鹤云还有心情笑得出来，低头看了眼吵闹不停的小白鼬，它指着巨剑西边的某处，着急地上蹦下跳。
    拜托，都要死了还有心思寻宝？
    不过……
    或许是活下来的转机？
    卫程被流放后，他的本命剑坠落此地。恐怕就是这样控制整个秘境的剑意，若是能找到，封印……
    不对啊，仙子不是已经封印起来了？
    有人解开了封印，却控制不了吗？
    人才辈出啊……
    “算了，咱继续寻宝去。”
    “啊？你一边在渗血啊！咱找办法出去才对吧！”
    “没事，我能挺住。”
    陈丹一个字都不信，小心翼翼地放出自己全身家当买的灵船，将人扶上去好好坐着。控制着灵船打开防护罩，朝白鼬指引的方向去。
    茂密繁盛，找不到道路的密林里，突兀地出现一块低洼泥坑。
    手腕上的白鼬原地蹦跶，示意宝物就在此处。
    灵船缓缓降落，在遮天蔽日的树冠中，初露身形。
    一道强烈的剑意突然袭击，灵船的保护罩微微摇晃，陡然破碎。
    下一秒，剑域成型。
    三柄凝剑合而为一，施展出自创剑术。
    竟是剑尊在此。
    “素剑真仙周志素，渡劫后期。”陈丹收起灵船，将沈鹤云放在一旁地上，伸手拔剑支起剑域。
    如同海面上渺小的岛屿，在剑域压迫下，不断被冲刷缩减。滔天巨浪，翻腾不休，眨眼间便要倾覆海域中的唯一异物。
    平心静气，柔和绵长。
    剑意柔缓至此，所见之人却横肉满脸，须发张狂。手持一柄重剑，筋肉狰狞，恶狠狠地盯着闯入此地的陈丹二人，好似有血海深仇。
    深沉低缓的声音，笑得撕裂破碎，像是乌鸦秃鹫，嘶哑尖锐，“哈哈哈……道水灵根！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人精神状态堪忧啊……
    沈鹤云甩出问心镜，猝不及防下，周志素瞧见了镜中的自己。
    眼神浑浊不堪，满是贪欲。
    曾经那个，仗剑天下，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自己，从身后探出头来，说出那句，“此等恶人，死不足惜！”
    长剑一伸，脑袋应声落下。
    怒目圆睁，发须被剑锋齐齐斩断。
    周志素张口大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慌张地去摸自己的脖子，难道自己真的被斩首了！
    后面呢？
    怎么会有另一个自己！
    转头看去……
    少年周志素正手持长剑，似笑非笑，古怪苍白如同死尸。正气凛然，明道刚直地喊道，“恃强凌弱，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