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遥远的下界，所有步入剑道的修士同时感觉到剑心震颤，纷纷脱出丹田，飞跃云层刺破苍穹。
    浮游在云层之中的云青山吓了一跳，以为有修士卷土重来。
    无数剑心却绕过了它，直冲云霄。
    寂寥静默的界域里，突然出现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剑心，如同一场七彩流霞雨，划过黑寂的天幕，流星般璀璨夺目。
    它们在天道和月宫之间绕着圈，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天道为每枚剑心刻上消息，便放它们飞回了下界。
    剑仙被驱逐，仙位空缺。
    顿时整个修真界都炸开了锅，练剑的不练剑的，全都一股脑地涌入了剑道。
    配合着新现世的战区秘境。
    剑道达到了巅峰时期。
    最引人注目的，无外乎大乘期，最接近终点的风映。还有剑道顶点，天赋惊人的剑灵根南霜。
    某些籍籍无名的剑修，获得了秘境中的宝物，一夜成名。
    其中不乏曾经的熟人。
    如今炙手可热，成为替补榜上的前几名。
    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秘境，仙岛现世，仙位空缺，所有千年难遇的大事一件接一件。
    乱世多英雄。
    真有几位黑马横空出世，杀出重围。
    以剑灵根为首的一代，和新秘境出现后的一代分庭礼抗，剑修数量激增，几乎人人佩剑。
    可惜他们不知道，卫程的仙位并不需要练剑。
    掌管灵力运转平衡，循环往复。
    只要是按部就班，稳扎稳打出来的就行。
    毕竟掌控方向，抵抗外界诱惑，心态平稳不骄不躁最重要。
    剑修之外，体修也有一争之力。
    “这么说，人选我都认识。”
    “你觉得哪位合适？”
    “性格来说，风映前辈年长稳重，还有道侣做束缚，除了心眼子多点，目的性太强……”
    怎么越说缺点越多……
    完全没有贬低的意思，反而真觉得不错。
    风映前辈能领导清剑宗那么久，没出过大岔子，各方面能力都不错。
    像剑灵根，单打独斗的，不撞破南墙不回头。
    贞羽仙子她……
    重情重义不假，防备心太重，取得信任实在太难，一不小心得罪就是万劫不复。
    她们都太年轻，性格鲜明对这份工作来说，不是好事。
    对外交流，体面端庄，稳得住心态。
    套话反套话。
    讲的就是心眼。
    “反正你还要下去，趁机试一试这几个人的态度。千万记得，不要暴露你已经上岗的事。”
    “暴露了会怎么样？”
    秋水神秘兮兮地一笑，露出个可怕的表情，“他们会追着你上供。”
    祝雷仙子深以为然地点头，这事听起来可笑，上供可是认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简直就像往垃圾场倾倒垃圾。
    上供渠道可得注意了，限制起来都防不胜防。
    他们找漏洞一流！
    满头雾水地跟仙子回了仙城，清凉的微风拂来，沈鹤云恨不得一头扎进雪堆里。
    心口燥热，药力挥发的温热，识海干涸的灼热，骨头之间愈合的痒麻挠心。仿佛全身被打碎重新生长，每一寸都各有各的难受。
    “没事吧？我……你也知道，我带你上去心思不纯。”
    借刀杀人。
    用一个小辈的命，换下一位仙君，值得。
    “没事，仙子救了我。是我自己走出去，以为……不过大家送的东西，也算救我一命。”
    沈鹤云不适地揉着新长出来的手，像接了别人的手似的，慢一拍，迟钝难以弯曲。
    灵机一动。
    双手快慢剑！
    正好他有两把剑，一把速度加强，一把攻击加强。
    他的手又不太协调，伤势在仙丹治愈下，至少得维持上百年。
    不练白不练。
    试试看。
    “还是得说声对不起，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有事！我想练仙子的闪雷剑！”
    “这不是之前答应你的？不算数。”
    算这么明白？
    沈鹤云完全被搞糊涂了，哪个是哪个，如一团乱麻说不清楚。
    或许是神魂破碎的后遗症，还有大量涌入的工作占据了大部分思考能力。
    好在心魔们被秋水调教得非常识趣，自成社会体系，不用费心管理。
    他只用处理诡道的事。
    上供渠道完全关闭，公平公正，全在同一起跑线。
    没证道过的，少之又少。
    稍微有点福利扶持。
    藏在渡劫的雷阵里，能不能看明白是他们自己的本事。
    “到了，暂时别用凝剑。”
    熟悉的练武场分毫未变，当初的人却不见了。
    不知道离开了多久，一切翻天覆地。
    “好。”
    闪雷剑融合枪法，变式多样，步法灵活。
    刺挑扫为主，大开大合，气势强盛。
    沈鹤云只想浅练一招半式，剑心与招式不适合，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追雷逐云，变式的过渡招式，花样多，夹杂其中速度极快。前刺上挑，后撤横扫再刺，就这么简单。
    祝雷仙子坐在练武台上，许久未曾碰剑，略有生疏。
    当初练剑，满肚子怨气。
    一招一式都能看出自己有多么不耐烦，巴不得把手里的剑耍断。
    “快慢剑？”
    受伤的手用剑慢慢悠悠的，像是在独木桥上保持平衡的人，双手张开的幅度，总是保持稳定。
    挥舞起来虽然动作姿势一样，慢了……两三秒左右。
    偶尔还在慢剑里变式，暗藏杀机。
    “双手剑的剑术有几本，里面似乎有快慢剑的招式。不过很简略，老样子是因为剑修的规矩……”
    暗器修士，又没有修为高的，资料都上不来。
    “剑修好像很多规矩。”
    “就是啊，莫名其妙。不能享受，每天都得练剑，跟剑说话，甚至和剑结为道侣的都有。离谱。”
    “仙子掌管道侣契约？”
    “契约，誓言，都是因果里的东西。这些年确实少道侣，我也乐得清闲。”
    祝雷仙子挑了把剑，下场给沈鹤云实战演练。
    慢剑招式并没有立刻接着快剑结束，慢慢悠悠，仿佛老太太舞剑，手僵硬得跟木头似的。
    整套练完，双手差了一招的速度。
    要打不打，将出招未出招的，有时候还会在空中楞好一会儿，都会令人疑惑，是不是忘记了的程度。
    一边忙着应付快剑不断出招，一边还要盯着慢剑，到底什么时候刺出！
    明明看着是刺的前置动作，刚转眼就变成了挑。
    蛮有迷惑性，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是些小手段罢了。
    “你知道以后必须在我的阵营吧？不然我会和卫程做同样的事。”
    哈！
    沈鹤云差点就被这招晃住心神了，哪来这么一句。
    剑双手都微微一颤，连贯的剑招出现一个明显的缺口。
    “文秋呢？”
    “他不喜欢卫程，也不算站在我这边。”
    “现在卫程不在。”
    就算没有沈鹤云的支持，失去了头号大敌，祝雷仙子一个人也能搞定。
    “什么站队啊党争啊，我知道很可笑。大家分属不同的部门，利益关系也没有交集，还要争个高低，并没有意义。
    唉……你觉得成为仙人是为了什么？”
    祝雷仙子深紫色的眼眸里偶有金丝闪烁，璀璨明媚，双眉微蹙略有愁绪。
    “我只是被安排好了，没有多想，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心魔们说，大多数修士都是为了长生，权力，掌控别人生死。
    仙子是为了这些吗？”
    双手剑被打落在地，极具压迫感的身影靠得很近，纤纤玉手干燥温暖，修长笔直，刚好能一手握住沈鹤云的脖子。
    眼眸低垂，居高临下。
    吐露的雷雨气息扑面而来。
    “你知道吗？我升仙是为了救人，求遍仙君，全将我拒之门外。
    他们就像今日一样，看着你，看着文秋。
    什么都不做！”
    雷声闷响，沈鹤云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抬头看去，仙子的眼眸已经彻底变成了暗金色。其中大片雷光闪烁，丝丝缕缕，结成树枝状的雷团，从瞳孔蔓延生长。
    沈鹤云明白了，仙子是想掀起一场变革。
    让仙人更有人情味。
    可是……
    她应该也明白，这是错误的。
    “那个人是我师尊，他寿元将尽而死，仙药难救，其实不该怪任何人的。”祝雷仙子自嘲地冷笑一声，放开了勒紧脖子的手。“我到现在也救不了大限将至的人，堆修为，用灵力冲刷都没用。
    有时候我真觉得，当仙人也没什么劲儿。”
    活到这个年头，该玩的都玩过了。
    从天上往下看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沈鹤云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情绪不对，心魔轮着番给他出主意安慰一下，他的头脑依旧一片空白。
    神魂的伤势让他无力深思。
    拉住仙子转身要走的衣摆，扑入雷雨气息的怀抱，透过来的电意令他浑身发抖，“我跟着仙子……”
    柔软沾满雾气，像是掉入一团云里。
    被电得酥麻发软，残存的思绪都乱成一锅粥，只剩下心魔们的惊声尖叫。
    他在干嘛！
    跟没有骨头似的赖在仙子身上。
    “多大了还撒娇。”
    祝雷仙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里感到几分安慰。靠得近了，才惊觉他身上软得出奇，所有骨头经脉被剑意打碎，摸起来水汪汪的。
    都说水灵根无骨，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
    “我不是小孩子了。”
    啊？
    什么意思啊！
    祝雷仙子后知后觉，低头对上沈鹤云真挚纯粹的眼神，突然脸爆红……
    推了一把跑了。
    火花带闪电，方向乱七八糟的。
    这下反倒变成沈鹤云懵圈，怎么了这是？
    “老大厉害啊。”
    “自愧不如。”
    “行家呀。”
    厉害啥？
    “愣头青，来个研究情欲的，上刑！”
    心魔们两座城市正在搞学术交流，瞧见这一幕还了得，七嘴八舌，将学术资料尽数解封。
    顿时眼前一片白花花。
    啧！
    “你们没事干是吧！”
    各式收集的顶级双修秘术，眼花缭乱，姿势多样。心魔们的交流会，这种程度稀松平常。
    情欲可是主要专业，对它们来说跟教科书似的。
    “诶，他急了。”
    “这还是小意思，加大剂量！”
    “剧情有什么好看的，全都跳过！”
    “不对不对，老大正是没开情窍，得多看看剧情才行。”
    “他连欲都没有！先有欲才生情，懂不懂啊！”
    新官上任，管不了一点。
    无视眼前的激情动作，沈鹤云捡起地上的双鳍剑，继续完善自己的剑术。
    心魔的工作也很简单，学院培训，下去找倒霉蛋，写篇报告出来，核查之后实力好的可以转专业深造。不想硬啃学术的直接到前线，冲业绩，拼绩效。
    当上领导之后，花样可就多了。
    看报告，写报告，上报违规操作，偶尔亲自下场都得为后辈做表率。
    学术派和实操派的领导，互相给对方穿小鞋，偶尔会出现一手遮天的冤假错案，这才需要沈鹤云出手。
    闲得没事时，还会把它们的学院报告给看了。
    跟话本似的，解闷。
    问心镜里的心魔全员学术派，它们也出不去，没机会实操。来学习实战经验的，准备找机会跟老大求情下场。
    新老大好说话，就是心像石头，情绪少得可怜，不怎么好玩。
    好不容易这么带劲，他还呆呆愣愣的。要是追上去，再说几句甜言蜜语，人说不定早就到手了！
    纯呆子。
    心魔们扼腕叹息。
    另一边，祝雷仙子还没缓过来。
    闷头在宫里四处徘徊，连用灵力跑路都忘了，一股使不完的牛劲，无处发泄。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的发生了？
    那孩子……这么识趣就开窍了？
    祝雷仙子先是被负罪感淹没，背德的兴奋刺激，然后想到未来，那脸那身段，偷偷还有点激动窃喜……
    啊！不行啊！
    诶？
    为什么不行？
    工作手册里没有这条吧？
    原地定住开始翻找手册条例。
    偷瞧了一路的太监宫女们，悄悄跟着，早就去通知陛下了。
    那可是仙子，王权富贵，谁能大过仙子去。
    他们听闻，有大臣不知天高地厚，自荐枕席，被仙子狠狠拒绝讥讽，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那位拒绝仙子，坚守妻女的清臣，赢得美名。
    可不久后，两人便和离了。
    其中缘由，无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