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云之前也说过，除了谢前辈和李前辈，没有一个能信任的。
    “剑灵根呢？”
    “她才突破元婴，能做到什么？”
    “那……”
    双鳍剑吸引着打转，黑金色的细密闪电互斥互吸。天上的雷劫狠狠劈下，紫色流转，储存起难得的雷灵力。
    刻印下的火凤和雷鸟，啼鸣清脆，嘹亮雀跃。
    “你在干什么！”
    大量庞杂凌乱的道文镌刻入剑，沈鹤云化神后期的灵力被瞬间抽空，脱力地倒在亭子上。
    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望着黑云滚滚的天空，无奈地眨了眨眼睛。
    “灌输剑术啊，仙城里那么多现成的顶级剑术不用，难不成我还要自己参悟到剑林吗？”
    文秋的证道书都能还原，其他剑术书肯定也没问题。
    话虽如此，适合雷属性的剑术可少得很。
    “真有你的，刻入仙器的话，不必自己参悟就能用，确实是个投机取巧的好主意。”
    九旗仙君给自己偷懒用的，那些仙城里的傀儡，也是同样道理。
    自行运转，自动检修。
    没用过仙器的修士，应该还会自己埋头参悟吧。
    一边耗尽，一边恢复，没有灵石填补的日子，如此艰辛。
    “那些人鱼悬赏领了多少？”
    “四百万下品，两百万中品，人鱼王最值钱换了十块上品灵石。那柄三叉戟咱自己留下了，不然还能卖两三亿吧。”
    说的多，钱呢？
    储物戒里空空荡荡啊！
    “清剑宗说要给风映办宴，一时拿不出来，想都换成丹药。显然是屁话，谁家拿灵石当宝贝，反而把价值连城的丹药拿出来抵债的？”
    “所以？”
    “喏，毒丹，你可别乱吃。”几瓶丹药从储物戒里飞出来，滴溜溜地在空中打转。
    一道纹的蕴灵丹，蓝紫底色，金色的丹纹如戒指般环绕贯通。馥郁的丹香，是蕴灵丹的副材料，柔寒草。
    外表无论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四品丹药。
    双指捏开，腥甜的沉水味，如同泡了几百年尸体的水沟。
    浓郁脂化，水面上漂着层黑色的尸油般。
    是水丹灵根的毒。
    “相比金桂之毒，太过逊色。”不吃下去根本发挥不了作用，看来，清剑宗也不指望这些丹药能派上用场。
    可有可无的小伎俩。
    “啧，这点可不值几百万灵石，他们还欠着钱吧？”
    “没错！”
    还顶级宗门呢，赖账。
    锦绣文章如画卷般，在雷网上铺展。黑云汹涌翻滚，正如外面滔天的海浪。
    能钓到啥呢？
    万一勾到祝雷仙子的衣服就不好了。
    雷海靠得那么近，真是诱人啊……来一杆！
    左右开弓，舒展筋骨，稳稳在亭子破破烂烂的瓦顶站起来，略扎马步，一甩！
    金色的鱼线顿时淹没在雷云之中。
    鱼钩化网，什么都看不见，靠着触感摸索着。
    雷电隔绝了神识的窥探，酥麻的电意顺着鱼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要不是有雷戟枪和双鳍剑环绕身侧，他现在肯定被电得焦黑。
    “雷海你也钓？小心把祝雷仙子的雷阵破坏了，她来找你算账。”
    已经摸到一颗雷灵石的沈鹤云，拉线的手顿时一愣。
    呃……
    自己不会那么巧，钓到阵眼吧？
    担惊受怕地继续收线，到手的鱼儿，怎么能主动放弃！
    大不了被骂一顿就是了。
    “不错嘛，上品雷灵石。连极品都不是，没资格做阵眼，暂时安全。”
    重重松下一口气。
    沈鹤云心有余悸地收起鱼竿，手里的雷灵石跟烫手山芋似的，收起来也不是，供奉上去也不是。
    下次他去天雷殿，再还给仙子吧。
    一个月。
    双鳍剑的雷灵力都被劈得溢出了。
    充盈的血肉，流光溢彩，略能窥见生前的傲然姿态。
    谢前辈那边，答卷刚刚上交。
    中规中矩，有几句语意不通，道文积累很……贫瘠。
    毕竟常年不与人接触，无法经常参加道器交换会，在外独自收集，又十分困难。
    而且，还有这么多因果……
    大概还会失败。
    “谢前辈，快过来！”
    雷云没有消散，反而像被激怒般，发出轰鸣的震响！
    身体停滞在空中，神魂疯狂逃窜！
    嘶……
    神魂都带毒，藏入沈鹤云的识海里，瞬间染黑了一大片。
    剧烈的神经痛，可比皮肉疼上几百倍！
    刚想抬手写下解毒道文，谢无名就已经帮他写了出来。他满身狼狈，神魂受伤，左手连着肩膀都碎了。
    “治愈。”
    秋水也在识海里，随手念出两个道文推到谢无名的伤口。
    治标不治本，暂时缓和。
    “谢前辈，神魂可戴不了面具，终于让我看见你的样子了。”
    讨打的语气，显然就是当初偷摸用水箭掀他面具的人。
    虽然换了样貌……
    “秋水？”
    “就是我。”
    文秋病态狠厉的脸，秋水用起来慵懒而颓丧，用道文给自己套了一个游泳圈，悠闲地浮在识海上。飘到了谢无名身边，欠揍地打了个转，又慢慢飘走了。
    还臭不要脸地吹着口哨。
    沈鹤云在外面关注雷云的情况，顺便上去救一手谢前辈的身体。
    雷笼迅速收拢，所有雷灵力都压缩成失败后的惩罚一击！
    贯通天地！
    整片岛屿灰飞烟灭，甚至可以从空中看到海底，被劈出个大窟窿！
    谢前辈的身体全然焦黑，半边成了骷髅，长满了朱桂的骨头，连雷灵力都能传染。
    毒素与雷电抗衡着，带毒的雷灵力更胜一筹，居然稳稳保护住了骨头，没有让谢前辈化为飞灰。
    面具被击碎。
    嗯……
    没想到谢前辈居然是妖冶类型……
    还自带朱桂妆面，不说话露个脸的话，绝对会被叫仙子。
    天色将晴，一缕微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撒下。
    蒸发的海水从雷笼外填补进来，形成巨大的漩涡。
    海面似乎整体下降了一点，没有参照物，唯一的岛屿连残骸都化为乌有，真不知道后面排队的前辈，该如何是好。
    谢前辈的运气不好。
    一半的概率成功，偏偏失败了。
    “因果太重，运气也会变糟。别人的一半，我应该只有四分之一。”
    将受伤严重的身体收入储物戒，谢前辈自掏腰包，拿出几颗丹药为自己疗伤。
    焦炭般的肌肤脱落，焕发新生。
    生死人肉白骨。
    纠缠着骨头修复的血肉，朱桂如跗骨之虫，扎根其中。白玉般的肌肤，星星点点长满了红斑。
    “说到运气……”
    沈鹤云捞了一把共生水，凝成水球。
    懒散得连尾巴都不乐意摆动，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珍珠蝴蝶鱼。
    不吃不喝，除了偶尔扇动的鱼鳃，像个标本似的。
    全天下只有一条，叶师祖说能提升一点气运。
    “送你，会有好运的。”
    谢无名踌躇着不敢伸手，“它会中毒的吧？”
    以前也不是没养过灵宠，无一例外死得透透的。
    “放心，气运物品不受外力干扰，能杀死它们的，只有运气！”
    若是运气耗尽，都不需要外力，自己一呼吸，嘎嘣就死了。
    “真的吗？”
    小心翼翼地接过水球，珍珠般莹润剔透的大尾巴，瞬间染上一枝朱桂。
    但它依旧慢慢悠悠，只是不舒服地甩了甩尾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哇，真的没事！
    还是第一次遇见金桂之毒杀不死的生物！
    谢无名欣喜地伸手去摸，滑溜溜的鳞片和尾巴，眼睛呆呆楞楞。
    渡劫就此告一段落。
    返回灵船。
    剑灵根和风映前辈在甲板上练剑，海浪拍打，腥咸的海水带着些活蹦乱跳的鱼儿，甩在他们脸上。
    不愧是苦修，岿然不动。
    “喂，失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剑灵根的情商，只有演绿茶的时候上线。
    “你怎么看起来不一样了？鹤云？”
    气质翻天覆地。
    之前人面蛇心，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人指定有点毛病。
    心里咕嘟嘟地冒着恶毒的念头。
    上下打量，意味深长，一言不合就揭人老底。
    指使起人来更是毫不客气。
    沈鹤云他……
    许久未曾见过了。
    气质还是独一份，寡淡无味，柔和沉静，像是一捧水，没有威胁感也没有存在感。
    年龄越长，越能和月华仙子区分开来。
    月华仙子为人温婉大气，重情重义，会为了师姐师妹们的针对，难过很久。
    云台宗没了之后，暂时在福天宗待了几年。
    不知缘故，离开福天宗成为了散修，竞争激烈，几颗三品丹药就能让散修拼命。
    摸爬滚打过来，因祸得福突破了化神中期。
    脱俗出尘，冷淡疏离。
    像冰一样。
    还是块外冷内热的炎冰。
    南霜啧啧称奇，绕着他转了一圈，被心魔折磨近百年，这是赢了？
    “你居然还活着？”
    “原话奉还。”
    沈鹤云跟剑灵根的交集很少，也就湖底那次，她怎么这么熟稔？社恐被天克，浑身不自在地逃离了甲板的“审问”。
    “他不是秋水？”
    风映一边练剑一边关注着他们的谈话，他倒是觉得，和秋水平时的语气没什么区别，南霜是怎么认出来的？
    “身体原主人沈鹤云，秋水是心魔。他看见我唯恐避之不及，哪像秋水，老是主动招惹我。”
    “嗯……这孩子确实，比较好说话的样子。”
    剑意劈开拍打灵船的巨浪，微微吟鸣的剑身，甚至未用半分灵力。
    此乃耗费一生凝聚的剑心锻造，是他呕心沥血，灌注大道感悟的巅峰之作。
    甚至将自己的分魂，刻入其中，以此半步踏入人剑合一的境界。
    “何止！说什么信什么，简直是个傻子。”只是感慨，如此纯粹无邪的人，何其难得。
    南霜毫无戒心，随口说道。
    还不知道会因此惹下多大的祸事。
    来到谢前辈的房间，将人安置好。马不停蹄，正想趁着十年空档，去趟天雷殿。
    就在出门时…
    “秋水前辈，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好让我去准备准备。”风情摇曳，绣着锦凤祥云的团扇半遮娇颜，珠钗轻摇，雪肤朱唇。
    正是琵琶仙子楚依依，靠一颗活着的灵木，赢得了渡劫第三位的排名。
    她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搭在沈鹤云肩膀上。
    浅浅微笑。
    “抱歉，仙子去准备吧。”
    “不着急...听说前辈找谢道友炼了两把剑，材料八阶，几乎自成武器，不知可否让晚辈观瞻一番？”
    此话一出...
    谢前辈和李前辈都不会到处乱说，那会是谁？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笑面如花，只是肩膀上的力道，大了几分。
    温柔平缓的语气里，带有几分针刺般的威胁意味。
    “您误会了，只是晚辈有一件宝器，能够感知到附近的高阶材料。说来奇怪，一到毒海它就响个不停。
    风映前辈准备渡劫时，突然不响了。
    晚辈也只是猜测...”
    她盯了几百年的好东西，就等着渡劫之后，一举将毒海翻个底朝天。
    没想到被捷足先登。
    真是...
    得来全不费功夫...
    “猜测能猜到两把剑？仙子当我是傻的吗？”
    “晚辈不敢欺瞒，练剑到一定程度都能感觉到，不信您可以去问其他道友嘛。”委屈地眨眨眼，素手抚摸着腰间的长剑，似乎在说，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确实，低阶的剑会对高阶的剑有所反应。
    感觉就像剑灵根的万剑朝宗，手里的剑不受控制，剑身发颤，失去战意。
    好在祭仙器的时候，九旗仙君下了结界，不然真得来一次万剑朝宗。
    可是，她话里还有别的漏洞...
    大概是偷听到，和剑灵根说的一些话。
    沈鹤云都懒得一一揭穿，“仙子，我还有事要忙，渡劫之后再说怎么样？”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前辈尽管开口。”
    姿态放低，微微行礼。
    眼波流转，本是千娇百媚的神情，沈鹤云却觉得她在不怀好意。
    要出事。
    在幻境里待那么久，唯一学到的就是，察觉临死前的氛围。
    没刻完的剑谱，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跃下灵船，直直往天上飞去。
    九重天，十重锁。
    曾经有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修士，妄图飞入天幕之顶的星海月宫，挑战仙人。
    星辰低垂，月宫皎洁。
    仿佛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