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刚走上来的顾瑜，他尴尬地举着双手，非常无辜地眨巴着眼。修士这么容易心神动荡，这才奇怪吧。
    “抱歉，我们去帮忙采药。”
    “哼！新手好好跟着学习，不要偷拿破坏，我会盯着你的！”
    徐丽感觉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放下句狠话，红着脸，闷头往外走去。
    顾瑜扯着身上的衣服，想着要不要换成老头衫，融入大家。
    来到农田里，热火朝天。
    明明以前没觉得太阳有这么毒辣...
    不到半天，
    到底还是变成了农夫打扮...
    五十七年眨眼而过。
    福天宗到底还是没有找到上家，林子殊另辟蹊径，决定联合各大宗门里，看不惯清剑宗做派的，自成一体。
    唤作逐清会。
    有了渡劫期大能做靠山，多得是想要攀关系的小宗门。
    不过清剑宗积威甚重，其余两宗暧昧不清。
    大多数二流宗门还是选择隔岸观火。
    搞得林子殊非常恼火。
    朱静前辈可不会一辈子待在福天宗。
    况且……
    沈鹤云情况不明，最重要的底牌可能都要没了。
    “安安，鹤云他怎么样？”
    “老样子。”
    每次出去交涉，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时，林子殊就会来这里坐坐。
    跟秋水说说话。
    其实是单方面被他嘲讽。
    “三流宗门有什么用？想要寻求上宗庇护，人家都看不上。你还傻乎乎地上去给人当靠山？
    你是要当圣人呢！
    浪费资源！”
    秋水一路听他从改头换面失败，到建立逐清会，招揽了许多宗门。
    最近又忙着整合资源，开始准备在宗门大比上，赢过清剑宗。
    “剑灵根在宗内比试赢了，现在她是首修，大概会代表清剑宗参赛。
    下面三流宗门，有两个可以寄予厚望的特殊灵根，花点资源培养，我觉得不浪费。”
    林子殊盘腿坐在火牢下，面对着秋水。
    这么多年了。
    沈鹤云出生到心魔觉醒，陷入幻境，才二十多年。
    也就是说。
    他在幻境里度过了现实的两倍时间。
    就算能醒过来，应该也疯了……
    “都说了，让我去。
    我难道不是年轻一代的首修吗？你们杀了卫恒，不就是为了给我让位？”
    秋水维持幻境也是大消耗，这些年略微倒退到化神后期，却还是不容小觑。
    只不过在火牢里有点待腻了。
    深入幻境和沈鹤云度过了十年左右。
    亲自把他捧到最高，又让他狠狠跌落，一无所有。
    没有一世活过三十岁。
    算起来，他应该快到第三世了。
    “杀卫恒，是因为他醉心权势，有害鹤云之心。无论是谁，有这份心思，我们都会毫不留情。
    至于首修，你可没有正经通过宗门比试。
    按理说，现在的首修是紫玉，鹤云带回来的小紫兔。
    你记得吧？”
    秋水冷笑一声，讥讽道，“就是因为记得才觉得离谱，你们的首修是只兔子。
    拿出去比试不丢脸吗？”
    非常不要脸的林子殊回以灿烂的笑容，“能赢就行。”
    像白师兄一样，从秘境里出来的变异灵兔都有正经的编制。
    没有契约，也不是谁的宠物。
    在宗门里自由自在，愿意在谁的身边，想什么时候修炼，都自己做主。
    林子殊用上品雷灵石，诱骗紫玉参加宗门比试。
    果然，它雷属性的强攻，觉醒种族神通的速度，吊打无数修士。
    剑修还没拔剑，它就到了眼前。
    白师兄觉醒的神通是听觉，堪比元婴的神识极限。
    另一只黑煤师兄，神通是贪食，能把吃掉的一些灵植概率性地转化为种子。
    何其珍贵的神通！
    四阶往上的灵植绝大部分都没有种子，就算有发芽率也低得可怕。
    “紫玉它速度太快，也许有一天它离开了宗门都没人发现。”
    “所以项圈呢？”
    “还是鹤云那条，换了别的它抑郁，东西都吃不下了。”
    “鹤云的灵力隐蔽性太强，像没被束缚一样吧。”
    “嗯……”
    长久的沉默，林子殊皱着眉头，似乎在心中纠结着什么，欲言又止。
    “我猜你打算放弃鹤云了。
    说实话，你们想要渡劫，我的效果也是一样的。”
    单从功利方面考量，秋水不需要跟他投入感情，直来直去。
    就像交钱拿货。
    简单迅速。
    但也是因为这样，不再受福天宗控制。
    从私人垄断，变成公开售卖的商品。
    这么亏本的买卖，要不是福天宗情况不妙，林子殊才不会升起这种念头。
    “五十七年了，你也没杀死他。
    再耗上千年百年，就该倒退成元婴金丹了吧？
    那时候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可不好说。”
    林子殊还是打算拖一拖，大不了等清剑宗攻入宗门，再放他出来。
    “啊，他刚刚又死了一次，被饿死的。
    除了鱼，别无选择。
    死了许久的鱼，带着鳞片和寄生虫，生腥腐臭，软烂如泥。
    你猜他吃了吗？”
    林子殊合理猜测道，“没吃吧，他不是饿死了吗？”
    “他吃了，然后全吐了出来，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真可怜。”
    那可不像是可怜人的表情。
    “如果换作是你呢？”
    “林师祖，你再说什么呢？
    我就是他啊！
    这一切幻境，难不成是我虚构的吗？
    里面的真实远远超过虚假。
    小时候他没东西吃，自己钓鱼，就是这样吃了吐，吐了接着吃。
    他没死只能说是奇迹。”
    原来是噩梦再现啊。
    既然他们是一个人……
    “那你喜欢钓鱼吗？”
    “喜欢啊！放我出去钓鱼吧，说不定我一高兴，让鹤云在里面过得轻松点。”
    “等我慢慢考虑吧。”林子殊拍拍屁股的尘灰，自顾自地摆摆手离开了。
    他有了别的想法。
    去问安安有没有可行性。
    叶安安已经布置好所有火池，乌玉火晶还剩下非常多，浪费地当成上品火灵石用来恢复灵力。
    身边跟着只聒噪的乌鸦，是沈鹤云在灵船上钓鸟时，招惹上身的那只。
    天然系，乐观派。
    叶安安专门带它过来膈应秋水的。
    效果奇佳。
    “安安，有件事我想问问。”林子殊将他拉到一旁，眼神瞥了下那只乌鸦。
    那可是个大嘴巴，去别的地方聊吧。
    走到丹峰外，宗门里还有一片林立的无主山峰。青白交织，久经天然雕琢，这是片给小辈渡雷劫的雷峰。
    时不时能找到些雷灵石，雷木，还有雷属性的珍贵灵草。
    丹峰弟子在雷劫之后，都会来这边搜索一番。
    眼下不是时候，空无一人。
    “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吞吞吐吐，看看你的表情，真是太可笑了。”叶安安都听到了，之前的话。
    明明和林子殊一个表情。
    “我想放他出来，带他回沈家看看。”
    叶安安略微怔神，原本他以为，放秋水出去就已经算是彻底放弃，“你这和直接杀了鹤云有什么区别？”
    看到那些，心魔的威力会增长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吧？
    “反正你们要去魔域，路过沈家，让他好好看看，说不定就能决出胜负了。”
    “心魔可没有胜负之说。”
    “我明白，刚刚秋水说的，你也听到了。
    鹤云现在经历的全都来自小时候的真实，要是将他带回沈家，看到一切都已经被毁。
    会不会就能将他带出那片痛苦之地？”
    林子殊略微思索，既然噩梦都来自一个地方，那毁掉那个地方会不会就能破局呢？
    可是...
    “你真的觉得，他不会因此恨上宗门吗？”
    秋水绝对会往这方面引导。
    约等于将把柄拱手让给心魔，会被拿捏得死死的吧。
    “那也没关系，帮秋水夺得了身体之后，他应该会将道水灵根的事公之于众。
    这么特殊的灵根，屠个家族实在太过仁慈。
    而且我们做的事，帮他赢得了身体，应该不会拿这件事威胁我们。”
    成功失败都有好处是吗？
    叶安安还是不敢赌，对他来说，用时间慢慢耗更稳妥一些。
    心魔放出去之后，能吸收别人的恶意，实力只会越来越强，那样鹤云还有胜算吗？
    锁心魔咒修炼到大圆满，面对渡劫期的心魔，也只能延缓克制。
    暂时在疯狂和混乱中找到几分清醒。
    那样的日子...
    自己都不敢想象。
    “为了让身体适应，他可能一出来就会疯狂突破，我们很快就压制不住他了。”
    “朱静前辈也会一起，思思，宁玉，还有你。”
    “再想想，宗门大比之后再说吧。”
    “也好。”
    用兔子参赛这么不要脸的事，得让个更不要脸的人去。“你和宁玉，带着那只乌鸦去。
    我让炼丹老头过来看着秋水。”
    “啊？我和宁玉？一个鬼修一个血修，你是怕我们魔宗的刻板印象还不够深吗？”
    “反正现在被通缉悬赏，待遇和魔宗差不多。”
    至于宁玉他，每天都来看鹤云，感觉都要走火入魔了。
    秋水还老是刺激他...
    “让宁玉出去走走，你也开导一下他，这样下去可不行。”
    “知道。”
    要是让宁玉知道，林子殊打算放弃鹤云，他还不得过来跟自己师尊打一架？
    哪里是让自己开导他？
    明明是说服他也放弃鹤云。
    这样麻烦，不讲情义的事，老是让自己去做，难道自己看起来真的很像坏人吗？
    宗门大比，近在咫尺。
    还有几个月就要开始了。
    他们才慢悠悠地出发。
    反正他们是去丢脸的，去那么早，岂不是会被嘲笑更久？
    大比的地点，在全鼎宗的地盘内，一座大型城池玉露城。办的水准和规模，比韩念那个毛头小子，高明多了。
    全鼎宗的宗主，不是首修轮换制，而是自荐加长老投票。
    因为大多数修士都不乐意当宗主，被杂事缠住，无法专心修炼。自荐当宗主的人，或许醉心权势，或许觉得大道无望，但他们都能认真去办宗门的琐事。
    不像韩念那种赶鸭子上架，不情不愿。
    所以，在外看来就是办的非常细致精美。
    每位来客都宾至如归，安排得井井有条，一点乱糟糟的感觉都没有。
    只不过...
    “啊啊！师兄！有鬼修啊！”
    “快回去通知长老！”
    门口迎接修士的全鼎宗弟子，哪怕见惯了奇奇怪怪的宗门，也从没见过鬼修加血修的搭配啊！
    而且一个小辈都没有。
    肯定是魔宗过来捣乱的吧！
    “嘎！没见识！还不快过来拜见福天宗长老！”乌鸦狐假虎威地站在叶安安肩膀上，扑棱着翅膀，仿佛只要叶安安一句话，它就要飞出去叨人了。
    宁玉怀里抱着小紫兔，张望着玉露城里繁琐细致的安排，由衷发出赞叹，“哇，不愧是大宗门，乱中有序。”
    只有当过宗主才知道这有多么困难！
    雕栏玉砌，飞檐青瓦。
    建筑间高低相宜，如山峰林立，雅致妙趣。
    街道间的商铺会场，全被清空，外租给其他宗门的修士摆摊，专门的练武场，还有专业的拍卖会场。
    一有疏漏，就会有全鼎宗的弟子上报调解。
    效率之高，令人侧目。
    这才几息，就有负责门口迎接的长老过来了。
    两个被吓得心惊胆颤的小辈，躲在长老身后，压根不相信他们是正经宗门的修士。
    “原来是宁道友，许久不见。小辈没见过世面，还请恕罪。”
    “没关系，这位是我们宗门新晋的长老叶安安。
    安安，这是全鼎宗剑峰峰主，周静宇道友。之前云山秘境的带队长老，就是这位。”
    在炼丹为主的宗门里，光靠练剑能占据一席之地。
    真不简单。
    “秘境时忙于宗门事务，未曾有缘相见。周道友恕罪。”
    “不敢不敢，福天宗有朱前辈坐镇，不可同日而语，叶道友严重了。”
    周静宇往他们身后打量，人来人往，格外嘈杂。
    但就是...
    “二位是为宗门大比而来？可这...”
    参赛的小辈在哪里？
    “哎呀，您也知道，我们的首修被...宗门内新选出来的首修，是这位，紫玉。
    还请周道友帮忙登记一下。”
    叶安安不要脸地指了指宁玉怀里的小紫兔，看着他们诧异震惊，略带铁青的脸色，格外舒心。
    宁玉则是羞愧地低下了头，撇过脸，轻咳几声。
    果然还是太羞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