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站在那里，无论灵力怎么扫，都如无物。
    寡淡脱俗，疏离清冷不可方物。
    如果说自己是水中月，尚且能摸得着，捧一水月。
    这孩子就是遥挂天边的明月，只能碰到几缕朦胧缥缈的光，温柔如水地淌在手中，尽是虚幻。
    月宫仙人无外如是。
    “叶道友，沈小友，失礼了。”
    月华仙子将徒儿拉到自己身后，举袖微微行礼。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向沈鹤云，除开样貌，她还是非常在意，灵力找不到他人的事。
    哪怕现在就站在他跟前，灵力回馈过来的还是，空荡荡一片。
    “久仰月华仙子美名，如今得见，果真是超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一介虚名，大道当前还是实力比较重要。”
    话虽如此，月华仙子紧绷的心弦还是松了半分。
    已经许久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了……
    “怎会是虚名！仙子占据美人榜首至今未变，哪怕一代又一代新人，却再无仙子这样的传奇！”
    当然没有。
    值得成为传奇的都在叶思思的储物戒里。
    至少那位谪仙般的玲珑仙子，气质就和月华仙子很像。可惜结丹就被叶思思痛下杀手，成了一具空壳。
    冷艳毒舌的玉茹仙子，死在金丹期。
    还有一个凡人。
    美人榜可是要修为的，好看的废物垫底都不配。
    因为注重修为，许多好看又厉害的男修也会上榜。几乎前十名，七成都是男修。
    即便在这样恶劣的竞争环境，月华仙子还能稳稳待在榜首，确实是传奇。
    月华仙子被她激情澎湃的夸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连连谦逊道，“没有没有，是我修道早，占了便宜。”
    “群星环月！仙子当之无愧！
    实不相瞒，在下偶得两颗淡水珍珠，圆润莹白，与仙子皓月之姿相得益彰。
    特来相赠！”
    送个礼物，语气坚定得像要上战场似的。
    热情亲切，一击直球。
    稍微缺点爱的都得沦陷。
    月华仙子显然中招了，“不用！淡水珍珠何其珍贵，更别说品相这么好的，价值连城，送给我不是浪费了吗？”
    “仙子什么话！珍宝配佳人，理所应当！”
    “我不能收，我是代表宗门来的……”
    “我个人送的！与宗门无关！
    而且淡水珍珠一不是宝器，二不是灵丹妙药，顶多是件装饰品，谁敢多嘴，我就上门跟他理论！”
    就这么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
    月华仙子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挡得住泼皮无赖叶思思。
    纠结着收下了。
    然后顺理成章地进门骗吃骗喝，谈天说地。
    被晾在一边的沈鹤云，安安静静地当个背景板，顺便找桂英仙子问问鱼点。
    云台宗靠海，鱼类众多。
    详细问问总没有坏处。
    “沈道友问这些做什么？身为首修的话，长辈一般不会轻易放你出门历练的。”
    “万一有机会呢，早就听闻水天大陆群岛环绕，如众星捧月，我迟早要去见识一番。”
    “那是好久之前了，现在的水天大陆满地都是鱼腥味。人鱼族看准六阶极乐鸟发威，抽调人族修士上前线，水天大陆整体实力下降的机会，两面夹击。
    大部分小岛都被人鱼族占领，鱼腥味直逼大城。
    空气里，灵力里全都是。
    恶心死了。”
    桂英仙子一想到试炼结束又要回到水天大陆，忍不住一阵皱眉。
    衡衍大陆多好啊，山清水秀，空气清新。
    妖兽也都这么可爱。
    “我一直想问......人鱼的尾巴能吃吗？”
    既然那么是鱼类，肯定能吃的对吧！
    那么大一条尾巴，扔掉太可惜了，不知道刺多不多...
    “不好吃，肉质很水。海鱼能难吃到这种程度，非常不可思议。”
    说话期间，桂英仙子总是低着头摸摸石竹猫。
    从不正眼看沈鹤云。
    似乎是不敢看到那张相似的脸。
    “海鱼！有多少种海鱼呢？”
    “那可太多了，我复刻份玉简给你吧。”
    “谢谢！”
    从来没有听过师尊会有这样开心的语气，不知道相似的脸上，会是什么样子...
    鬼使神差的，桂英仙子偏头看了沈鹤云一眼。
    灼灼明月，似水绵绵。
    与师尊那样被磋磨，不得不接受现状，无可奈何的温柔不同。
    桂英仙子揉揉怀里可爱的猫猫，啊！
    对了！
    就是这种喜欢小动物般的温柔。
    “沈道友你...也会参加这次秘境吧？”
    “是呀，待会儿就去大部队集合。”
    “那我们一起吧，我不想跟云台宗的走。她们描眉抹粉的，实在太磨蹭了，到现在都没有出发的消息。
    要不就是故意针对，没人告诉我该出发了。”
    桂英仙子谈起自家的师姐们，眉间总是三分忧愁烦恼。这可不止是长辈之间的爱恨情仇，而是宗门的派系斗争。关乎资源分配，大多数修者都会不择手段吧。
    只分配给师尊一个名额就算了，还故意抽调实力更厉害的师姐去前线。
    师尊身边只留了自己，一个结丹期，能在秘境里有什么收获？
    说不定秘境里遇见了，还会被本家人抢呢。
    “没问题，反正除了大宗门，没人愿意穿宗门制服，很容易混进去的。”
    至少福天宗没有制服。
    太穷了...
    二流宗门能穿上制服，要不就是钱多得没处花，要不就是炼器水平很高，量产也没问题。
    “制服也就下品灵器，保持干净，增加强韧。有钱的还能刻许多防御阵法，聚灵阵法上去。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云台宗的师姐们，高品质的衣服很多，大家都嫌弃制服不好看，基本上也不会穿。
    这次一起出行，也是花红柳绿，姹紫嫣红。
    看起来百花盛开，争妍斗艳的。
    桂英仙子却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只能穿着宗门素净古朴的制服，和师姐们比起来，就像路边不起眼的野花似的。
    突然身后的门打开了。
    叶思思和月华仙子一起走了出来。
    月华仙子面色复杂地看着沈鹤云，眉眼之间，忧心忡忡。
    “你叫鹤云是吧？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世界那么大，长得相似也是有缘。
    给，这是见面礼，以后多多关照。”
    这种突然转变的态度，沈鹤云第一反应就是，长辈又把他给卖了...
    可叶思思的表情看起来却是，骗到手了！
    一件中品宝器，防御用的盾牌，木头材质上面还有许多划痕，久经风霜。
    “以后你来水天大陆，拿着这个找我就好，底下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化神修士用的传音石。
    月华仙子的传音石，一颗圆滚滚的小月亮，远远看去，还挺像一颗鸡蛋大小的珍珠。
    “多谢仙子。”
    “嗯，兰英你跟着他们一起去参加秘境吧，不必争强好胜，保住性命就好，一路小心。”
    月华仙子摸了摸自己小徒弟的脑袋，对无能的自己颇感愧疚。
    或许真的像叶道友说的那样，另找出路更好吗？
    不是为自己，为弟子们的未来也好......
    来到集合的大本营，就在秘境附近的森林里。长辈们一剑将乱七八糟的树木乱石清理干净，地上还非常将就地铺了层被劈碎的石板。
    就这么一小块地方，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修士。
    有宗门长老在给自家徒弟训话嘱咐的，有拉帮结派，想着进去之后组成小队大发一笔的。
    但大多数，还是站在即将开启的秘境波动前，默默闭目等待。
    林子殊像个花蝴蝶似的，到处跑。
    找到他的身影，是在全鼎宗的制服包围里。
    居然如此敬业，还在讨好他们。
    只是…
    全鼎宗长老的表情，似乎有点沉闷无趣。
    “鹤云，你终于来了。”
    “朱前辈。”
    朱静突然从人群里冒头，脸上的假笑看到沈鹤云，终于真挚了几分。
    他如释重负地摆脱来打探消息的修士，不是问前线，就是问他的来历。
    搞得他非常不舒服。
    以前当散修的时候，别人多问两句指定没好事，偷袭夺宝别有图谋！
    到了宗门才发现，修士原来这么多话！
    “我受不了了，宗门果然可怕。”
    “朱前辈可以开场小型交换会，参悟过的道器，可以和别人交换悟道。宗门也就这点好处，能帮上您的忙了。”叶思思娇声提醒道。
    在场的长老大多都是化神，说不定有点好藏品。
    有渡劫修士坐镇，想必也闹不出大事。
    朱静略微点点头，虽然渡劫后靠语法斗法，基础的道文积累还是非常重要的。
    自己散修的思维没转过来。
    总觉得大家都心怀鬼胎，居心不良。
    “我让林子殊去谈吧，他比较专业。”
    说完把沈鹤云拉到一边交代要事，还往他手里塞了点什么。
    想来是什么保命的东西。
    桂英仙子第一次见到渡劫期修士，哪怕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眼神都没有看向她。
    还是被吓得浑身战栗，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的境界太低，哪怕是无意散发的余威都足以让她化为乌有。
    好可怕……
    桂英仙子颤抖着手擦去额头豆大的汗珠，来不及和叶思思道别，便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跑远了。
    很快，秘境开启。
    悄咪咪的裂开一条缝隙。
    灵力波动的幅度很小，不易察觉。
    这也是秘境稳定的标志，隐蔽消耗少，位置时间固定不变，最重要的是里面自成一片天地。
    稳定的高级秘境，整个修真界不超过十个。
    化神级别后，全都是极其不稳定的危险秘境，九死一生，连尸体都找不到。
    于是失踪千年以上的化神，大部分都会默认死在了秘境里。
    只有宗门，会一直挂着寻找他们的任务。
    许多修士化神后，以长老身份加入宗门，便是为了这层保障。
    “进去之后，脸和衣服全换一遍，小心被清剑宗盯上。”
    叶思思看着整整齐齐排队进去的清剑宗弟子，还有四位恶狠狠盯着她的清剑宗长老，不难想，他们要干什么。
    沈鹤云顺着眼神看去，那两位被折磨过的清剑宗长老，头发还没长出来，用布捂着脑袋，只露了双包含恨意的眼睛。
    “他们的恨意，对仙子来说只是开胃小菜吧？”
    “我腻了，对安安来说或许不错。正好我还能让他来参加交换会，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道器。”
    “我进去之前，能不能帮我卸妆啊。要是被叶师祖看到，他得笑话我好久。”
    “抱歉，我的胭脂水粉可是用灵植制成的，保妆效果非常完美。安心等上一两年，它自己就掉了，别怕。”
    叶思思憋笑的嘴角根本压不住，不想听沈鹤云的抱怨，直接一把将他扔进了秘境里。
    居然有人敢跟清剑宗抢着第一个进去！
    有人开头，其他修士胆子也大了，纷纷飞着闯入秘境。
    清剑宗几位长老二话不说拔剑拦在秘境入口前。
    他们必须第一个进！
    要是破了这个规矩，清剑宗的地位将不保！
    “不好意思啊，刚刚我和弟子打闹，不小心把他扔进去了，绝不是看不起清剑宗。”
    这话说得九曲十八弯，傻子都知道她在说反话。
    “思思！你什么身份，还和孩子打闹！原本你的身份就不好，要是被清剑宗的长老记恨，肃清宗门，那可怎么办啊！”
    林子殊从人群里冲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高超的演技，这颠倒黑白的话语。
    毕竟肃清宗门可是清剑宗做过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场内气氛陡然一转，变得有些僵硬。
    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当敬畏变成恐惧，离自取灭亡就不远了。
    “还请先让晚辈们抓紧时间试炼吧，宗门之间的事，不必牵连孩子。”
    朱静站出来主持场面，心里给叶思思偷偷竖大拇指。
    不仅给鹤云制造了时间改头换面，还一举让清剑宗名声扫地。
    林子殊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这清剑宗来的长老，修为虽高，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本事却不行。
    只知道举着剑，用威势压人。
    嘿嘿。
    说不定以后还有瓜分清剑宗的机会呢。
    被扔入秘境的沈鹤云，一个翻滚卸力，稳稳落地。
    第一时间找出师尊给的地图，翻身上树，登高望远，确定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