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木枝看着躺在地上的欧阳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眉头紧皱。
连日来，她整日里想的都是，什么时候能把他这颗脑袋砍下来。
甚至有的时候都会想，可不可以把他的脑袋在城门口，暴晒个三天三夜。
让那些因为他的高利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百姓，那些被拐了家人的百姓，都能没事就去他脸上吐吐口水，一解心头气愤。
但是现在看着欧阳开的尸体，钱木枝不仅没有任何一点点消气的感觉，反而觉得无力。
这些天，究竟在缠什么？我做的都是无用功吗？
他凭什么……就这么死了。
连个供词都没画押，身上没有任何罪名的死了。
自从无名人出现在金城，钱木枝头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怨恨”的心理。
虽然欧阳开死的也的确挺惨的吧。
钱木枝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无力感，看了看欧阳开肚子里淌出来的那些东西，忍着恶心去看他身上的伤。
脸上的叉似乎已经把凶手的身份公之于众，但是作案手法却与以往大相径庭。
莫非欧阳开给无名人气疯了？拿刀把人家的肚子给乱搅一遍，划成这个样子，这也未免有些太惨烈了。
钱木枝思及此，决定把腹部这一片的难点留给李七黎，自己看起他脸上的那个叉。
看上去这个标志和以前还是一样，下手很稳，刀口平滑整齐，绝对不是一个冲动杀人的凶手能做到的。
钱木枝顺着脸往上看，看到了额角的伤口，刚伸手想碰一下，身后捕快来说道：“老大，那个击鼓鸣冤的歌女能说话了。”
钱木枝回头看他一眼，应了一声，拍拍手起身。
刚刚来衙门击鼓鸣冤的是上次钱木枝在春肆看到的那个歌女，名叫唐丝。
唐丝击鼓击的响亮，人却是满脸泪痕，战战兢兢，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话，费了一番功夫钱木枝才明白是欧阳开死了。
然后也不知道是越说不明白就越着急，还是唐丝真的被吓坏了，再也就一直哭，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这会儿歇了一会儿，也哭了一路了，唐丝终于是哭不动了，在春肆二楼的一间房里，板正坐着等钱木枝问话。
“唐姑娘。”
“钱，钱捕快。”
唐丝的声音很沙哑，钱木枝盯着她看了半晌，说：“唐姑娘，你来衙门报官，说欧阳开被人杀害了，那就是说欧阳开的尸体是你发现的，你是看到他尸体，就直接去衙门报官了，是么？”
唐丝垂下眼帘，很轻的点了点头。
“是。”
“白日里，春肆不是提前打烊了么？所有的人都归家休息，那你是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没走，掌柜的要我留下来，倒茶。”
钱木枝眯了眯眼，“倒茶？唐姑娘，我记得你在春肆是唱曲儿的姑娘，不是伺候人的伙计，为什么今儿会留你下来倒茶呢？”
“不，不晓得。他是掌柜的。”
“……好，那便算了。
那唐姑娘，你除了发现了欧阳开的尸体，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么？有见到什么疑似凶手的人，在春肆进出么？”
唐丝默了默，钱木枝注意到他手里的手帕拧的很紧，似乎很紧张。
“唐姑娘？”
“啊，是，是无名人杀的掌柜的！”
钱木枝挑了挑眉，有些惊讶，难道他目睹了欧阳开被杀？
“你这么确定？”
唐丝舔了舔唇，看向钱木枝道：“我看到了，我看到是他把掌柜的从三层给扔了出来，掌柜的摔下来时候……还碰到了头，然后那个人就飞了下来，把掌柜的给杀了。”
这一番话唐丝说的十分流畅，完全没有刚才的磕磕绊绊，流畅到让钱木枝怀疑这一番话的真实性。
“你看到了欧阳开被杀的全部过程？”
唐丝重重点头。
“那你说，他下来的时候，把欧阳开给杀了。这个过程是什么样的，你能给我详细的描述一下吗？”
“详细的描述？他就是把人给杀了，就是这样。”
“哦？那他的凶器是什么样的？是刺，是砍，欧阳开摔下来之后，还有没有挣扎反抗的能力，他有没有痛呼，凶手……”
“我，我不记得了！”
钱木枝语速很快，气势上也有些咄咄逼人，话没说完，唐丝忍不住出声打断。
“我，钱捕快，我当时太害怕了，所以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么多，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些细节了。
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我是来报官的。
我要不是，要不是躲得好，我很可能也会死掉，那还能要求我做什么呢？查案是你们捕快的事，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能说的也都说了！”
唐丝越说越激动，但是只看她的状态，钱木枝一时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心虚还是不耐。
钱木枝想了想说：“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唐姑娘了。
那我最后问您一下，您既然看到了欧阳开被杀的整个过程，那你有没有看到您所谓的凶手，无名人的长相，或者是身形特点也可以。”
唐丝平复了一下呼吸，声音又低了下去。
“他穿着夜行服，蒙着面，我看不到他的脸。身形比掌柜的要矮一些，也就能有矮半头的程度。”
这么细致？
钱木枝犹疑的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个描述还有哪里不对劲。
“钱捕快，我可以走了吗？我不想呆在这儿……”
唐丝缩着肩膀，看向钱木枝的眼神十分可怜。
“丝丝！”
钱木枝还没来得及说找人送她回家，谢夫人就推门走了进来，带着哭腔的喊了唐丝一声，绕过钱木枝把唐丝抱进怀里，轻声啜泣。
钱木枝抱起手臂看着谢夫人和唐丝的侧脸，在心里感叹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丝毫不让人觉得厌烦，一个看起来娇弱可怜，一个看起来高贵圣洁。
牛逼。
“钱捕快，辛苦了。”
金竹在钱木枝身后出声道。
钱木枝刚才注意力在谢夫人身上，压根没发现金竹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来，这会儿突然的动静，还让她懵了一瞬才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