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强苦笑了一下说：“那是区里和镇上为了撑门面、捞政绩，便打肿脸充胖子，把一些区属、镇上的企业喊过来，连哄带压地强制人家‘认领’。那些小微企业自顾不睱，哪里有钱在这里建新厂搬迁哟。”
    “那些企业是花多少钱征的地？”秦苏怡颇感兴趣地问道。
    “我不是太清楚，不过也听说是一亩地不到十万元，比起我们厂在这里征用土地时的三十万一亩便宜多了。”徐文强摇摇头回答说。
    “这不比政府划拨的公益用地还便宜么？”秦苏怡十分不解。
    徐文强冷哼一声：“何止如此，他们只要认购下来，听说只缴了一两万押金就办妥了，再花点钱，建个大风一吹就会倒的围墙，算是应付过去，皆大欢喜哦。嘿嘿，糊弄鬼呢。”
    “嗬嗬，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他们是在糊弄上面那些好大喜功的官爷们呢。”禹若冰插话说。
    趁着大家在嘿笑的工夫，禹若冰朝赵汇泉丢过一个眼色，并把脑袋朝上扬了一下。后者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抓住机会对徐文强说：“老徐，客户想参观一下你的实验室和厂房设备，做一个比较全面的考察和了解，不知道可不可以？”
    “没问题。”徐文强干脆利落地说：“我这药厂不是保密单位，也没有什么值得保密的产品，你们想考察什么就直接说。”
    他们先上楼参观了二楼的产品化验室和三四层的实验室，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看来，这家昔日的国企底子还算不薄，比市人民医院中医药科研中心的设备与仪器只多不少。科研中心的关键性设备与仪器大多只有一套，而这里至少有两三套。他们还与相关操作员聊了聊，得知他们基本上是技术员至工程师级别的、而且经验还挺丰富的人才。
    到了生产厂房里考察的结果，也挺令人满意的。这里所有的设备虽然老旧了点，但全是不锈钢组件，粉碎、研磨、熬煮、脱水、搅拌、压制、封瓶、消毒的应有尽有，而且保养的都还算不错。
    但是，他们也看见，不论是实验室和产品化验室，还是几幢厂房里，并没有多少人影。徐文强也不隐瞒厂子的困境，坦诚地说：“你们也看到了，我也实话实说，药厂由于资金短缺，除了赵总还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多少赊欠供应些药材，厂里基本上不能自主生产产品了，全靠代加工来维持运转。赵总陪你们来，不知道什么要委托我们代生产什么样的中成药？”
    禹若冰直接摇摇头，给对方泼了一大瓢凉水：“徐厂长，我也实话实说，目前我们还没有定型的产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徐文强的脸色瞬间就变成像嚼碎一颗苦杏仁，还朝赵汇泉投过一个埋怨的眼色。那意思不言而喻：既然人家没打算给我们厂什么业务，你干嘛还让我白费口舌介绍这介绍那，还陪着他们参观，是看西洋景么？
    “老徐，别着急嘛。禹董和秦总专程前来，肯定是有合作的嘛。”赵汇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嗬嗬笑着宽慰道。
    “哼哼。”徐文强以冷哼声回应了赵汇泉，把脸转向禹若冰和秦苏怡问道：“请问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合作的项目。”
    秦苏怡索性抢在前面开门见山地说道：“徐厂长，我们公司打算就收购你的药厂沟通一下。”
    “什么？你们要花钱买下我这家即将倒闭的中药厂？”徐文强吃惊地问道。他悲愤地哈哈一笑，带着讥讽的口吻说：“不仅是市里没有良策，连我这个在药厂摸爬滚打了二十来年的，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有办法让这厂子起死回生，你们买下来有什么用？”
    秦苏怡却不打算做过多的解释，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是听赵总说，你有转让这家药厂的念头。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请直接告诉我一个底价，你打算这药厂打包要多少钱？”
    “哦，你们不是调侃我，真打算买？”徐文强愣了愣神，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不晓得你说的‘打包价’有几个意思？”
    “就是药厂的所有固定资产、生产资质，还有全体员工，也包括您这位知名技术专家，捆绑在一起‘打包’……”秦苏怡干脆利索地回答说。
    “员工您也要？改制后的合同制员工，加上我共有两百六十八人，按照平均工资加上应缴纳的社会保险两千六来算，一个月至少七十万，一年就是八百多万呢！”徐文强真地又吃了一惊，就是这些与自己一起在药厂里搅马勺的老少爷们儿，让他狠不下心来把厂子转行。再说，自己学的、干的一直都是中药制药，真正要转行，他自己心里也没有个底数。如今，对方提出连全体员工也一起接受，自己也算是对得起那些爷们兄弟姊妹了。
    “我们当然已经把这些因素考虑过了，即便是一年不复产，公司也能够承受得起！”秦苏怡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徐文强终于放下了戒备心，所以对她后面说的“前提是您也得与他们一起留下，担任我们接手后的药厂技术副厂长兼总工程师”的附加前置条件，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接受。
    “老徐，当年改制时，你给市里交了多少钱，才把这药厂买下来的？”赵汇泉见木近成舟，自然也是高兴，便趁热打铁地追问道。
    “说来既惭愧也好笑，也许你们还真会不可能相信。”徐文强万分感慨地说道：“虽说那时候的工资只有现在的一半那么多，但是当时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工人们吵闹着要去市政府静坐讨要，连什么‘还我血汗钱’之类的白条横幅也做了十来幅。为了彻底甩掉这个大包袱，市里反复做我的工作，答应让我把厂子连同欠发的工资接下来，让我答应只要交一百万元，就把药厂的产权全部盘起了我……”
    “啊？”众人不由地大吃一惊。明白人自然心里有数，这座药厂虽说属于中小规模，但是包括土地、厂房、办公和实验楼、设备，起码估值在一千万元以上，难以想象竟然就这样易主了。赵紫薇毫不讳言地嚷道：“哟，徐叔，员工们三个月的工资，少说也有一百来万，加上交的钱两百万出头，真没想到您那么有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