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秦逍自诩臭不要脸，可听了姜京佐刚刚的话，他才懂啥叫极致闷骚，啥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张口就让叱咤万年的妖域四大圣献祭己身？
    你管这叫帮个忙？
    秦逍虽能体会这其中的铁肩道义，却万万理解不了献祭这种傻缺行径。
    毕竟人和人从不相通，不过妖的思想很显然与人不同。
    四大妖圣闻言互相瞧看，几乎没过几次呼吸，便齐刷刷朝诸生浮屠点了点头。
    尼玛同意了！
    “姜神王，我等鼎力助拳，为的不是一己私欲，完全是为了妖域亿万万生灵！”
    “望姜神王一战功成，斩龙灭神再开修行大世，为普天之下苦苦争渡之士，搏一个永无后患的飞升明朝！”
    “平天御天说得好！咱这把老骨头，虚度光阴也无济于事，若以我等有用之躯，换来修行坦途祥和，这买卖忒值，无需任何犹疑踟躇！”
    “闲话少叙，姜神王炁机已散，诸位速速发功，助神王再战寰宇！”
    四大妖圣说完豪言壮语，下一刻纷纷化作狂啸腥风，浩浩荡荡朝诸生浮屠扑杀而去，一下子便彻彻底底淹没其中！
    下一刻，整座诸生浮屠剧烈颤栗，像打摆子的病患一般呜咽不止。
    几声闷响从浮屠塔内传出，好似一坨坨巨大凝腥的血肉，在极端压迫下骤然爆裂！
    轰！
    这是何等豪迈绝伦的时刻，亦是何等值得载入史册的时刻！
    “四大圣！”
    墨尧此刻双眸赤红如血。
    他猝然跪倒，双膝瞬间崩裂殷红。
    满眼热泪，倒头便拜！
    声声泣红，额头崩裂！
    秦逍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却也深深受到墨尧的情绪感染。
    这种决绝赴死的沧桑感实在强烈，墨尧哭得如丧考妣，浑然没了往日气质。
    他哭得满脸都是泥道子，声音嘶哑凄厉，一双手在地上死死抓挠，指甲片片崩碎，划出道道凝腥血痕！
    对于普通妖修来说，四大妖王便是它们的信仰。
    而对于整个妖域来说，传说中的四大圣者，才是真真切切的妖域开拓之辈。
    这四位从亘古活到今日的老家伙，见证了妖域无数兴衰荣辱。
    凡人几十载匆匆阳寿，尚有真情实感，尚有骨肉亲情。
    很难想象墨尧这种活腻歪的老家伙，在悠长绵亘的岁月里，与四大圣者间积淀了多少温存过往，又蕴荡了多少难以割舍的情愫。
    情之一字，无论何种，最为伤人。
    岁月带来沉淀，沉淀带来深刻，深刻带来铭心，铭心带来刻骨。
    此时此刻的墨尧，哭得像个没了妈妈的孩子。
    秦逍不由又想到了自己，可很显然他没有类比的资格。
    且就像刚刚所言那般，人族几十载情感积淀，压根无法度量妖族的情谊积累。
    秦逍为今能做的，便是安静做一个看客。
    看着，这场注定会载入修行史册的重大变革。
    看着，这场变革中或大或小的七情六欲。
    墨尧已经哭傻了，可老天爷却并不体恤。
    即便有诸生浮屠结界阻隔，整片地域在短暂沉寂后，还是刮起一阵鬼哭狼嚎！
    四大妖圣献祭自身产生的炁体风暴，在短暂压抑后席卷四方，秦逍与见状全力防御，可还是脚跟不稳，被硬生生吹飞了足足万丈！
    “前辈！”
    秦逍以神识锁定墨尧气息，好在这妖风并无煞性，过了大概盏茶时辰，四周便逐步归于沉寂。
    秦逍第一时间寻到了墨尧，以往白发英姿的盖世妖王，此刻竟没施展任何防御手段。
    秦逍从翻卷的废土中将他救起，墨尧浑身上下满是擦伤，瞧着鲜血淋漓，狼狈得好像一条丧家之犬。
    秦逍以真炁默默探视，随后稍稍放心地吐出一口浊气。
    好在烛九太阴妖体非比寻常，墨尧只是受了一些轻微擦伤，其强悍妖身并无大碍。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表面，毕竟秦逍能清晰感受到，此时此刻的墨尧，人虽无恙，心却死了。
    “前辈？”
    秦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墨尧无知无觉。
    此刻的他眼神空洞，恍若失去了生的光泽。
    秦逍见状也不耽搁，催发十成功力施展无妄悬钟秘法，精神浸染源流直刺其后脑神宫，硬生生将陷入迷惘中的墨尧拉回来了！
    “啊——”
    墨尧吃痛大吼，秦逍二话不说，拉着他便施展芥行回返。
    “前辈，现在可不是迷糊的时候，斯人已逝，未来可追，不要做无用伤怀！”
    秦逍一边劝慰，一边心中五味杂陈。
    毕竟相较于墨尧，他自己的心结很显然更乱更大。
    好在是相较于他，秦逍的人性足够冰冷。诸般腌臜经历过后，眼下早已能做到波澜不惊。
    当然了，怅然感还是有的。
    毕竟刚刚发生的一切，属实令秦逍心中空落。
    四大妖圣这种级别的存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如厕一般说没就没，简直没给秦逍和墨尧时间去慢慢接受。
    唰，说没就没了，也难怪墨尧会如此歇斯底里。
    好在秦逍并不在乎这些，他带着墨尧回到诸生浮屠附近，墨尧朝浮屠方向轻轻一瞥，猝然间情绪竟再度崩溃！
    “前辈你冷静点，这又是......”
    秦逍本想着劝慰，下一刻微微皱起鼻梁，貌似嗅到了一股浓烈脏器腥臭！
    他缓缓转头看向诸生浮屠，下一刻也彻底愣住，亦将后半句劝慰的话咽了回去。
    远方。
    难以言喻的一幕正在上演。
    屹立天地亘古不变的诸生浮屠，竟然朝东北方向歪了一大半！
    且除此之外，高天上洒下无尽腌臜血雨。
    各种肠肚肺脏和烂肉碎屑，噼里啪啦朝诸生浮屠塔身淋漓狂砸！
    腥红的血肉杂碎状若瓢泼，整座浮屠被镀上血红，浓郁至极的凝腥臭气弥漫四野，整片妖域核心地域，已彻彻底底化作血腥汪洋！
    “这......”
    墨尧望着这一幕，已然陷入痴傻。
    毕竟眼前所见，堪比天方夜谭，怎一个匪夷所思能够囊括！
    秦逍撑开炁体结界，他可不喜欢被弄脏身子。
    暂且先不管墨尧，秦逍施展无支祁广目观星之术，朝浮屠塔顶遥遥眺望。
    下一刻。
    在那万千血雨腥红中，他瞥见了一个浴血重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