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露华山庄，趁着魏夫人酣睡之际，将他五岁的孩子带走了。随后我去到秦家，将与之同岁的秦北望亲子带走。我将两个孩子完成调换，并施展悬针的精神浸染秘法，改变了与之相关者的精神记忆！”
    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秦逍虽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确凿言辞后，还是禁不住浑身巨震！
    二人陷入冗长的沉默。
    这沉默显得震耳欲聋。
    近半个时辰后，秦逍才重新开口说话。
    “也即是说，我确实是魏征的亲儿子......而那魏司南，实则是......”
    “是真正的秦家相国世子！”
    老黄回应得掷地有声。
    “这事情魏司南知道吗？”
    “怎么可能晓得。”
    “那秦莫雨他......”
    “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配合我当初的精神浸染秘法。秦家底蕴不好糊弄，秦北望亦生性多疑。我若仅仅篡改其过往记忆，恐会有真相败露的一天。可若造出个秦莫雨，让他跟你一同长大，秦北望就算再多疑，看着两个活灵活现的儿子，也会打消绝大部分疑虑！”
    “因此，我篡改了秦北望的记忆。在秦北望的认知里，他一共有两位子嗣，其中长子幼年身患重病，不得已求助于赤阳子仙师，将其炼成傀儡苟活。当然这件事并不光彩，因此安排秦莫雨早早入东陈修行。秦北望瞒了好多年，殊不知这也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除此之外，魏家也好，秦家也罢，因为有秦莫雨的存在，我的精神浸染就不可能失控。就算有人产生怀疑，可瞧见秦家那容貌酷似的兄弟俩，再看看双方这完全不对等的子嗣数量，也根本不会想到真相究竟若何！”
    此等瞒天过海，简直缜密到丧心病狂！
    秦逍揉了揉发凉的手掌。
    “老黄，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哈哈哈哈哈，还不是为了复仇！”
    老黄提及此处，神色变得歇斯底里。
    “二愣子啊，你难道不觉得，这种复仇方式才是最爽的？”
    “单独灭杀魏家全族有啥意思？我就是要将你偷到秦家，再让秦家好好将你培养长大！我就是要让你一步步向魏家复仇，让你这位魏征真正的嫡长子，亲手宰杀自己的生父......我的血仇！我就是要让你一步步处心积虑，将魏家推入葬送的深渊！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复仇方式，比仇人之子亲自做出这一切更爽更痛快？”
    “你这个疯子！”
    秦逍闻言实在忍耐不住，五大仙剑齐齐出鞘，朝剑黄巢迅猛攻杀！
    只可惜在绝对实力碾压下，秦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五柄剑被瞬息压制黯淡无光，剑黄巢此刻癫狂至极，他不光将飞剑全部打回，还狠狠抽了秦逍一个大巴掌！
    “混账！你的剑诀都是我传授的，你有何胆气对我出手？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这一切虽都是真的，可从小将你养育到大的人是秦北望，而不是那对你毫无养育之恩的魏征！”
    刚刚这一记巴掌，剑黄巢只用了身体力量，却还是将秦逍扇得歪斜跌倒。
    人一旦被摧毁意志，肉身亦会变得弱不禁风。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秦逍将自己缩到一处黑须旁，抱紧双膝蜷成一团，将脑袋深深埋进自家腿弯里。
    他实在是无法接受，那些对“萧玉枝”的温存儿时记忆，竟来源于另一位完全遗忘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早已倒在魏家血洗的血泊之中......
    母亲是假的，兄长是假的，身世是假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秦逍从未像现在这般情绪失控，当然换成任何一人，突然听到这些真相，恐怕都不会比他更好受。
    剑黄巢早料到会是这般样子。
    他也不凑近秦逍，只是在他一丈外坐下，自言自语，将没说完的话讲完。
    “你也别太闹心，凡事要想开点，毕竟你现在所获得的，远远比你失去的多得多。”
    “说起你这身无煞剑骨，说实话一开始，我真没打算传给你。”
    “将你们调换后的十几年里，我一直在各方周旋，让秦魏两家进一步交恶。”
    “我感觉时机成熟之际，策划了浔阳道之变，以自身域界，囚禁了秦北望和一众秦家底蕴！”
    神情恍惚的秦逍，听到此处浑身又是一颤。
    能看出他很想问个究竟，却似乎又问不太出口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二愣子，放心，秦北望没有死，秦家底蕴也都活得好好的。”
    “我把他们送到了一个隐秘之地，眼下他们在那里避世隐居，生活得还算安逸。你若想见他们，随时都可以去见。只不过在这之前，我劝你先将心思放正，你到底要用何等身份去见，这取决于你。”
    “至于我为何要做这件事，说白了还是要促成两家火并。可说到底我对秦家有愧，且并无任何冤仇，因此秦家的核心力量，该保全我还是要保全的。至于剩下那些亲眷奴仆和外戚，死不死就不重要了，你说是吧，嘿嘿。”
    剑黄巢笑得很干，声音不大，却令秦逍浑身发冷！
    “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就都清楚了。魏征这个急性子，果然在秦北望出事后找上了你，捎带着一夜之间血洗了秦家。”
    “只不过要完成我的复仇，你还是重中之重的一环。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你种下剑骨。毕竟你脑子够用，再有无煞剑诀帮衬，假以时日必会成为魏家的心腹大患！最终结局你也瞧见了，啧啧啧，一切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做到了哈哈哈，我都做到了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摄人，于漆黑中令人毛骨悚然。
    人心似海。
    深不可测。
    秦逍常自诩神机妙算，今日种种方才晓得，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什么叫做地狱空荡荡，邪魔在人世。
    剑黄巢。
    这个苦心孤诣又不择手段的男人。
    以一己之力，祸害了一个皇朝两大世家的人生！
    直至今日。
    秦逍才深刻感觉到。
    什么叫做失无所失。
    什么叫做绝望至极。
    （无支祁卷完结，下一章开启第六卷，最后一把古剑，冲虚之卷。我们的故事，也正式进入后期部分了。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