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都已知晓，就不用再言语调侃我了。”
    被戳破心思的张洞玄反倒沉静下来。
    “前辈，我们谈谈条件吧，毕竟今日西梁准备如此充分。”
    “条件都摆在眼前了，四皇子看不到吗？”
    一聊到正事，贾长寿立刻收起玩闹心思，表情也变得端庄起来。
    “正如张后生你所见这般，花晓霜不可能落到周游手上。陛下已经派人寻觅她的下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没理由不相信女帝。至于你会否得到这个炉鼎，全看接下来北齐的合作态度。”
    贾长寿缓缓摊开左手。
    “若北齐愿和西梁缔结友好盟约，女帝陛下将亲自下诏质问东陈。届时洛天都遭受的一切厄难，都会落到东陈“神秘儒修”的头上。加之先前便流传东陈儒修在我朝散播疫病，我朝与东陈的关系亦早就交恶。眼下我们放出洛天都遇袭的消息，天下没理由不信服。到时候你我两家正式昭告天下，缔结盟约互为连理。那南靖赵玄真就算再厉害，加上一个爱逛青楼的李翰林，能抵挡住楚玉机和张太白的旷世联手吗？这还仅仅是修行界，世俗方面我等也绝不落后。南靖有箭楼圣手，北齐亦有剑胄王骑！东陈有赤焰狼军，我西梁亦有金甲雷骑！你也甭跟咱家说你们没有野心，天下谁不晓得北齐与东陈积怨已久？官盐重税领土纠葛，张太京早就想踏平孔雀城了，他缺的一直都是个正式且合理的由头！眼下他找不到由头，我们就给他这个由头！”
    能看出贾长寿憋了好久，说完这长篇大论，他又缓缓摊开另一只手。
    “咱家说话向来不磨叽，若北齐不愿与俺们缔结盟约，不光北齐永远得不到那玄阴之体，且今日发生的种种事端，都会变成北齐四皇子、你张洞玄的蓄意恶行！毕竟眼下情况已经很明朗了，西梁东城墙倒屋塌，你张洞玄却在此修为大进！西梁结亲使团全军覆没，而你们北齐迎亲使团却完好无损！你也甭跟我扯什么儒家真炁作祟，那玩意咱家说收回就能收回，到时候一群凡俗傻瓜蛋，他们又怎清楚真相若何？就算他们有人神志清醒，你觉得一介凡俗说的话，能当做大场面的呈堂证供？再者说东陈与北齐向来交恶，可我西梁与东陈的关系，说白了不过是几番走动的易事！一旦我们跟东陈罢手言和，应付北齐或南靖都不在话下！你也甭跟咱家说北齐会与南靖联合，这世上谁都清楚，北齐最大的宿敌不是东陈，而是积怨已深的南靖！想当初秦北望处处压制北齐，这口气你们到现在还没出呢！相较于南靖和我们的边境纠葛，你们与南靖更是水火不容！”
    两番话全部说完，贾长寿摊开双手。
    “因此张后生，留给你们北齐的摇摆位可不多了。黑子白子，是战是和，熟利熟弊，四皇子应该很容易决断！”
    贾长寿的胸腔剧烈喘息，貌似他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长的话。
    不过真正呼吸急促的是张洞玄。
    二者都明白为何会如此紧张，毕竟形势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确已经到了泾渭分明的阶段！
    藏匿暗处的秦逍，此刻亦屏住呼吸默默观察。
    很显然此役过后，天下格局将基本敲定。且从女帝的诸般筹谋上看，北齐一方很显然疏于应对。
    张洞玄在修行一道上惊才绝艳，可随着今日步步往贾长寿挖好的坑里跳，留给北齐的选择已经不多！
    不过这是女帝和贾长寿的想法，不管今日张洞玄态度若何，这盘棋还都远远未下到最后。
    毕竟秦逍这个变子，沉吟至今还尚未打出变势！
    “女帝陛下诸般苦心孤诣，今日的确是洞玄受教了。”
    过了良久，张洞玄才缓缓叹出一口浊气。
    “前辈，今日事态重大，洞玄乃区区皇子，还需回朝禀明父皇定夺。不过前辈大可放心，有前辈今日诸般“周到照顾”，相信父皇的决断，应该不会与前辈所想出入太多。”
    “张后生，话别说得太满，王朝相交不比其它。”
    贾长寿的回应极为老辣，的确今日他种种举措，毫无纰漏且张弛有度，不愧老江湖之称。
    此间事了，贾长寿亦不再阻拦张洞玄。
    随着一声就此别过，贾长寿周身紫云缭绕，彻底消失在东城废墟前。
    对于被毁坏的断壁残垣，对洛天都来说并未伤及根骨。
    毕竟先前妖乱已经毁坏一次，有修行者以神通帮扶援建，这些修缮工程也不算艰难。最重要的是百姓早被遣离，朝廷只需将结亲仪仗逝者后事办妥，该抚恤抚恤，该打点打点，过不了数月，一切便会恢复如初，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厄难一般。
    北齐的结亲队伍在远方哼哼呀呀，很显然随着贾长寿离开，他们脑海中的精神掌控已经逐步衰减。
    张洞玄依旧屹立在原地，貌似没有分毫要走的意思。
    过了几次呼吸，张洞玄稍稍朝身后侧目。
    “道友，看够了吗？”
    藏匿暗处的秦逍闻言并不惊讶。
    以张洞玄的扶摇境巅峰修为，哪怕不能将秦逍看透，嗅到秦逍的气息还是不难的。
    先前有紫气缭绕，随着紫气尽褪，修士间的感知神识亦逐步明朗。
    “自然是看不够的，哪里有演戏演一半的道理？”
    秦逍缓缓现出身形，张洞玄亦回身与其平静对视。
    九千岁和四皇子！
    两大积怨深邃的王朝，两个甚嚣尘上的传奇人物，今日第一次打了照面！
    秦逍先前的确没见过张洞玄，虽执掌南靖权柄多年，可几次出使都是去的东陈。自打秦北望两次北伐与北齐交恶后，北齐与南靖亦冷冽至今，未见有丝毫回暖之相。
    当然对眼前的形势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张洞玄稍稍打量了秦逍一番，自打被贾长寿拔除戾气后，他的确比先前多了几许沉稳和雍容。
    “道友如何称呼？”
    “彭于晏。”
    “刚刚的长寿真人，是道友何人？”
    “四皇子为何这么问？”
    “不然呢，你觉得若萍水相逢，那老叟能让你在此地趴墙根这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