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周嘉月。”七月十五号零点，林冬在和“皮蛋瘦肉周”的微信聊天框中发出提前编辑好的文字。
    “谢谢哇。”周嘉月几乎是秒回，后面跟了个很可爱的q版奥特曼表情包。
    不同于上一次的还是龙骑时林冬，一度让周嘉月以为他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这一次林冬早早地就和周嘉月表示自己记得，并且询问周嘉月想要收到什么生日礼物。
    周嘉月说能不能送她一个娃娃。
    林冬就问她想要咋样的娃娃，周嘉月说想要一只麦兜小猪的娃娃。
    而之所以要选麦兜小猪，据她本人所说是因为她觉得这只傻乎乎的小猪笑起来简直和林冬一模一样。
    林冬不知道那只执着于鱼丸和粗面的小猪和自己到底哪里像，依他看，简直一点不像。
    其实周嘉月还有一个原因没说，她觉得麦兜小猪身上有股劲儿和林冬很像。
    不过林冬没有和周嘉月就这个问题讨论太多，因为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以往这外公外婆家的五姐弟很少有聚的这么齐的时候，不是自己开厂的大姨因为厂里的事情待不了几天就要走了，就是在医院上班的舅舅舅妈请不上假。
    所以这一次几个当儿女的一合计，当即拍板带着两个老人去距离村子百余公里的赣城买衣服买首饰。
    一大家子人分别坐在五台车上，“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小冬啊，听你前天吃饭的时候说，一本稳了啊？”外公外婆是坐的林冬他们家的车，汽车刚刚发动，副驾驶的外公就把脑袋探了过来，脸上的期待和喜悦丝毫不加掩饰。
    “嗯，应该问题不大的，毕竟超一本线那么多分。”林冬点了点头，帮坐在自己身边的外婆系好安全带。
    “好！那你作为大哥要带好几个弟弟，他们有什么不懂的你也要教教他们。”听到林冬肯定地回答，外公的笑意更是收都收不住。
    “他们和我混在一起，不是要玩手机电脑，就是卡着饭点让我带着他们去街上吃炸鸡喝奶茶，我就是愿意教，他们也未必愿意听，浪费大家的时间罢了。”林冬在心里吐槽，想起每一次回来，小姨都强迫自己“自愿”给她家小孩补课。
    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每次他苦口婆心的讲，两个崽就拼命捣乱，不是和自己说游戏，就是两个人互相讲一些类似于“我没k，我没k”这种网络烂梗。
    不过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放心吧外公，我给他们算了命的，估计个个都是清北的料子。”
    总之是说好话，捡着好听的说就行了。
    外公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已经提前预见满屋子大学生的场景了。
    老一辈的人是这样，读书在他们眼里就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因为在他们那个年代，读书是真的可以改变命运，而且不是个例。
    今非昔比，当今社会读书虽然依旧重要，但倘若单凭一个死读书就能出人头地，不说痴人说梦这么决绝，也是凤毛麟角。
    就像曾经的大学生，那当真就是稀有人才，而如今的大学生，大多数都是混过四年，拿个毕业证和学位证就拉倒，从学校出来之后摆摊卖炒粉骑车送外卖的比比皆是。
    工作本身当然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但人心有，人们虽然时常喊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口号，但公务员和服务员，在人们有得选的情况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大概都会选择前者。
    林冬的手机没在他手上，因为几个长辈一致认为邓历和叶睿这两个小孩在车上如果没有手机玩一定安分不下来，就这样作为“大哥”的林冬自然而然地被选为了“儿童大队队长”。
    可林冬实在讨厌这两个崽，讨厌到看到他们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于是他把手机丢给了他们，开出的条件是他们别和自己坐一个车。
    “你们自己爸爸妈妈没有手机吗？非要拿我的？”其实林冬一开始是想这么说的。
    但老妈叶希晨似乎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个眼神就把自己制止了。
    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很快过去，下车的时候邓历把手机还给自己，一片飘红的战绩分外瞩目。
    “我有没有说不能打排位？”林冬接过手机，发现对局记录清一色的全是排位，一把没赢不说，还有两把被扣了信誉积分。
    “是系统自动开的，我们总不能挂机吧？”两个娃说谎的本事倒是不小，脸不红心不跳。
    “我他妈打了七八年王者，你们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
    排位的分不是什么大事，信誉积分同样不是，但这种自己三番五次的提醒过的事情，他们依旧要犯，像是有所依仗，知道自己不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
    “你们以后不要再想摸我的手机，还有我警告你们，你们不要以为有我爸妈撑腰就有恃无恐，我以前没揍过你们，不代表我不敢。”
    叶睿邓历嬉皮笑脸，明显没放在心上，转头找上林海川说大姨夫，我们想去喝奶茶。
    “你老和小孩子较什么劲儿啊？”叶希晨走过来，语气中有些责怪。
    “小，不是借口。再说快初中了，真以为还小？”林冬有些不耐烦，“我小时候别说和他们一个德行，稍微对长辈语气不好你和老爸不都要给我上思想品德课？”
    叶希晨没说话，她知道林冬说的是事实。
    “时代不一样了，再说......”隔了十多秒，叶希晨组织好语言，继续开口，但却被林冬打断。
    “行了行了，别说了。”林冬摆了摆手，“你和老爸疼你们的侄子外甥，这个我管不着，但是我自己心里也有杆秤，他们值不值得我有数。”
    一路上，林冬说到做到，无论邓历和叶睿如何闹腾，如何哀求，他都没有再把手机给出去，后面实在被闹得烦，干脆戴上了耳机开始刷视频。
    买衣服的钱是小姨一家出的，这让林冬有些意外。
    但很快他就不意外了，因为后面的首饰是其他人出的。
    “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付出，然后还觉得别人应该理所当然的对你好，理所当然的要觉得你做得好，呵呵。”林冬一切都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也没说啥，毕竟钱也不是他挣得。
    买完东西吃完饭，大家都去小姨家歇脚。
    大概是此时恰好是表现自己教育有方的大好机会，小姨从房间里掏了两本练习册出来，神色自然地对邓历和叶睿说道：“该做作业了。每天都要做，放假之前就说好了的。”
    “这是要在外公外婆面前表现出来她带的小孩有多自律，放假了出来玩都不能闲着。”林冬一眼看出来小姨的真实意图，小声地和叶希晨说。
    “别人家的事，不要多管。”叶希晨看了林冬一眼，伸手轻轻地敲了下他的脑门。
    林冬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但也放下了手机，想好好欣赏一下这出好戏。
    这会两个崽一个拿了林海川的手机，一个拿了二姨夫的手机，正满心欢喜的下载王者荣耀，探讨着一会双排要拿什么阵容。
    林冬虽然不喜欢这两个所谓的弟弟，但他不得不承认小姨这招实在是蠢到家了，这种时候让他们学习是最扫兴的，同时因为有这么多亲戚在这里，这就导致了这时的他们是最放肆的。
    “什么时候说了？不是说好八月十五号之前写完就行了吗？”
    果然，邓历没有给自家老妈面子，甚至把后续小姨“下台的梯子”都给撤走了。
    面子上挂不住的小姨大发雷霆，亲戚们都躲得远远的，秉承着别人家教育小孩的时候不要过问太多的原则，一个个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挨了顿狠骂的两人老实了，规规矩矩地坐在茶几上写练习册，其他人则开始午休。
    有两个人此时却没瞌睡，一个是正捧着手机猛补信誉积分的林冬，另外一个是外婆。
    外婆坐在两个小孩的身边，絮絮叨叨的。
    “怎么这么不听话？又被妈妈骂了吧？”
    “你也是，你小姑交代你的任务怎么总是拖拖拉拉的？”
    “一直都和你们说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作业，假期开始就把作业做完，那剩下的时间不是随便玩了吗？”
    ......
    “你他妈的烦不烦，你又没读过书，一直在这里哔哔。你再一直吵，就滚回你的农村去！！！”
    不知道是邓历还是叶睿突然爆发了，语气暴躁，言辞激烈，而且正中下怀，总之外婆听到了之后没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抹眼泪。
    也许两娃的本意不是如此，他们只是从下车之后就一直没有玩到林冬的手机，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双排的机会，又被喊来写这破练习册，此时的外婆又恰好触了这个霉头，再加上外婆一直以来在家里的形象就是虽然唠叨，但几乎没什么脾气的——多重因素综合，让这时候的他们变得无比暴躁。
    不过虽然他们暴躁，可沙发角落还蹲了个更暴躁的......
    刚刚认真操作的林冬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大家只听到一声手机掉在沙发上的声音。
    下一刻，林冬出现在了两个面红耳赤的小孩面前，一手一个把他们拎了起来。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阳台边，把两个小孩悬在了栏杆外，只要一松手，他们就会从九楼掉下去！
    “林冬你干什么！！”
    此时没有人关心为什么林冬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这个问题，因为林冬眼神一片冰冷，让人不得不相信他不是吓唬邓历和叶睿的——他是真的要把他们丢下去！
    刚刚还昏昏欲睡的众人一下子全部清醒了，紧张的站在林冬的身边，但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林冬就松了手。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们？”林冬淡淡地开口。
    两个崽已经说不出话了，拼命掉眼泪。
    “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没人治得了你们了？”也不管他们回不回答，林冬还是问。
    换作他们和其他的姨姨或者舅舅这样发脾气，林冬或许反应还没这么大。
    但他们发火的对象偏偏选了外婆，这个一辈子都为了这个家庭忙碌的人，一辈子都在油烟中走过的人。
    “小冬，没事，没事，你别怪他们，我没有放在心上。”外婆眼角还有没干的泪痕，显然是刚刚被他们的话弄得掉了眼泪。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林冬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克制，把手收了回来，像是丢垃圾一样把两个小孩丢在了地上。
    “记住，没有下次。”
    陌生，太陌生了，陌生的......不像是林冬。
    众人忽然想起刚刚这少年如同魅影一般的动作，恐惧的情绪或多或少地出现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
    局面发展到这一步，没有人有继续逛的心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小姨一家选择留在了赣城，没有跟随大部队回到外公外婆家。
    也没有人再提起下午的事，像是在刻意回避。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大家都休息了，林冬听到自己锁上的房门被人敲了敲。
    “小冬，你睡了吗？”是老妈。
    林冬打开门，让开半步让老妈进来，一言不发。
    “小冬，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不同于以往林冬犯了错误时的苛责，今天的叶希晨很温柔。
    “没有。”其实有，但他不想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邓历和叶睿，甚至可以说讨厌，对吧？”叶希晨坐下来，看着已经远远高于自己的儿子。
    “是，可是你们还总让我带着他们玩。”林冬见叶希晨都这么说了，索性也摊牌了。
    “小冬，你要知道的是，他们就算再顽劣，也是你的弟弟，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叶希晨对于林冬的回答并不意外，虽然这不太符合以前林冬的性格。
    “老妈，你先别上高度了，我就说一句，如果是我小时候动不动就要亲戚买几十块的东西，动不动就要玩手机玩电脑，还对长辈那么没礼貌，你可以抽我把衣架都抽断吧？”林冬一听又在扯血缘关系这一层，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明白，你是觉得我们对你小时候那么严厉，换作他们的时候好像又那么包容，还总是要求你也要包容他们，没错吧？”
    老妈就是老妈，以前不说，但不代表她心里没数。
    “嗯。”林冬点了点头。
    “如果他们是我的小孩，那或许我的教育方式会不一样，但他们并不是我的小孩，所以我并不会过多的要求他们什么，换句难听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是与我无关的，当然我不是说我不疼他们，只是这并不是我的义务，你能懂吗？”
    林冬也坐了下来。
    “但是，我们之所以会在你小时候那么严厉的要求你，是因为不说把你培养成一个社会精英，但至少要把你培养成一个不那么坏的人。因为这是我的义务，也是你爸的义务。虽然不见得我们的观点就百分之百是对的，可我们的初衷就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不会令人讨厌的人。”
    奇怪，老爸老妈是不是串通好的啊，怎么他们俩找自己聊天，好像都提到了“义务”这词。
    “所以，小冬，别人是怎么样的人，别人做什么样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很多时候你都不要过多的去纠结和计较，因为它们本质上与你无关，只是在形式上和你有所牵连。”
    根据从小到大的挨批和上思想道德课的经验来看，叶希晨这是要结束讲话了。
    “你需要记住的是，你真正关心和在乎的人，他们希望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你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会为了成为这样的人，去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说完叶希晨就出去了，没有再问林冬一些林冬原以为她会问的问题，譬如他今天下午那快到诡异的身手。
    繁星点点，晴朗的夜空没有一片云朵。
    隔了层枕头靠在床头，林冬回味着叶希晨的那番话。
    “你真正关心和在乎的人，他们希望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你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会为了成为这样的人，去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乎现在的这个“林冬”，并不是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妇女节快乐！虽然大概率咱们读者里没有妹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