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闯龙城
作者:水拍天   报!有大瓜最新章节     
    商离愣住了,与谢轩交换了一个眼神。谢轩耸了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谢轩入军是三年前,负责粮食辎重与相关文书,并不曾与北燕兵打过交道。而商离来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即便是蔡荃把韩家“元佳茶”送至北燕,韩充应是知晓韩凛已至冀北,但她这个韩家旁支,微不足道,尚不足以惊动北燕士兵。
    二人同时把目光移向同行的拓跋迟。
    拓跋迟咧着嘴笑得很无辜。他今日穿鲜卑族的短打劲装,高鼻深目,剑眉入鬓,头发也仔细编过,腰间一把短刃,并不张扬,打扮十分得体,像是到平城游玩的鲜卑贵胄。
    “拓跋迟,你今日是来找麻烦的?你可真是目中无人。”带着那人拔出佩刀,“把他抓起来,今日是槐特勤的生辰,莫要让他惊扰殿下。”
    拓跋迟举起双手,“慕容乔,你这样就不对了,远来是客,我今日是带小娘子来逛龙城的。谁知道是你们槐特勤的生辰!我若是提前知道,肯定不会今日来。不是怕惊扰他,而是不想寻这个晦气。”
    商离默默抚额,与谢轩很有默契地往后退了三步,暗示韩家两名部曲各自散去,好整以暇地看着拓跋迟。
    拓跋迟好斗又行事张扬,一进城便让人围住,他自然是不肯吃亏。让他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可龙城是慕容氏的地盘,他今日只身前来,怎么看都讨不到好处。但嘴上的便宜,他也不会放过。
    “不过既然来了,我自然要去道个贺。对了,你们槐特勤今年贵庚啊?”拓跋迟笑得不好怀意,“齐人都是说贵庚吧?他是九岁还是十岁。不就是生辰,这举城庆贺,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国主之子归特勤的生辰。”
    “拓跋迟,你这人好生无礼!”慕容乔大喝,“抓起来,统统都抓起来。就当给槐特勤的贺礼!真是天助我也,槐特勤一定会很高兴的。”
    拓跋迟朝商离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你不是想见见你那族叔?那咱们这束手就擒吧!”
    商离还未及做出回复,慕容乔已经带着人扑了上来,冰冷的刀刃倏地架在她的脖颈处。她乖乖地举起双手,一句话都没说。
    拓跋迟双手被缚,却还不忘向慕容乔大吼一声:“那是我未过门的小娘子,你要是敢碰她,我剁了你。”
    慕容乔见商离怯生生的乖巧模样,一双柔荑肤若凝脂,还真是不敢动她,“看着她,不用绑。那个,绑了。”
    谢轩皱眉,但也无意造成混乱,束手就擒。
    商离在来之前,看了相关的北燕皇室成员。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槐特勤应该是韩充与清河公主的长子韩槐。
    韩充与公主育有二子,韩槐十岁,韩榕七岁。公主因生育韩榕时难产,落下病根,再也无法生育。这也是蔡荃想通过药商药农,打通公主府的上下关节。但一直没能从中打探到有用的消息,据说韩充此人十分谨慎,他的书房周遭从不许陌生人靠近。
    若说这槐特勤是韩充之子,那他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是清河公主府。商离还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在公主府的周围走上一圈。没想到,托拓跋迟的“福”,她一进龙城就能进公主府,一窥究竟。
    清河公主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堂。看他们的打扮,都是北燕的权贵。他们的衣着打扮,与拓跋迟又有不同,就像一进城围住他们的慕容乔,长衫广袖。在他们之中,围着一个俊秀瘦弱的少年,十岁上下,目光阴鸷,对周遭的宾客露出厌烦之色。
    这让商离想起,韩充叛离之后的韩凛。世家高门凡有宴席聚会,韩凛总是一个人立于熙攘的人群之中,神情漠然,如同摆设一般,无喜无悲。他不爱这些场合,但又不得不去,汝阳公主要让世家都记得,韩家还有一个韩凛,定国公府并没有败落。有时候,商离会悄悄带他离开,在没有人的角落陪他安静地坐着。有时候,商离会声势浩大地闹上一番,然后带走韩凛。
    韩凛不能有逾矩之举,他的一言一行必须是世家儿郎的典范,他不能袭爵,却要按定国公世子来教养。但商离可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胡闹,没有人会在意,她既不是忠勇侯府的嫡女,也不会对护国公府造成不良的影响。谁都知道,商家九娘身世特殊,既无生父相伴左右,也无生母亲自教养,自然不能要求太高。
    世人就是如此不公,同样是无父母在侧,韩凛必须谨言慎行,商离却能行事乖张,不受束缚。
    可如今看着立在人群中的韩槐,商离却生出一股嫉妒。这样一个少年,不曾离开过父母,生辰如此隆重铺张,那该是受尽宠爱呵护。他又有何不平不忿的?
    越过那名少年,一名中年男子长衫儒服,并非是鲜卑人的打扮,发髻高束,英姿伟岸,眉眼间与韩沁有几分相似。商离是庆幸的,韩凛肖似杨宁与,而未曾承袭韩充的容貌。
    与中年男子并肩而立的鲜卑女子,容貌并不出众,但身形高挑,曲线玲珑,看起来一如芳龄少女。她望向中年男子的目光,波光似水,脉脉含情,满是爱慕之色。
    “那就是清河公主,国主的妹妹。”拓跋迟低声在她耳边说,“她身边那人,便是你们韩家之人。也是你长兄的亲父。那,中间那一脸欠揍的小孩,就是他二人的长子韩槐。”
    商离还想再看仔细一些,慕容乔用力扯住拓跋迟的绳子,把他带向没有宾客的偏院,把他们关在一处无人的屋子,锁上门,“快,去告诉槐特勤,抓住拓跋迟了。”
    一室阴暗,三人相视一眼,各自找了一处舒适的地方坐下。慕容乔只想邀功,因此没有对他三人用手段,商离手脚都是自由的,谢轩只绑了手,唯有拓跋迟被五花大绑。
    “你与韩槐有过节?”商离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跟拓跋迟一起入龙城。
    拓跋迟动了动被绑得僵硬的身子,“我要是说有,你肯定不会让我跟着。可我与他确实也没什么过节可说,大部分时候是他被我打。”
    “拓跋迟,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今日到我龙城来!”
    话音刚落,刚关上门被踢开,那个一脸阴鸷的少年执鞭出现,不由分说地挥鞭,朝拓跋迟打去。
    商离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如此暴戾,与洛阳城的太子高崇十分相似,一样的不讨人喜欢。
    眼看着那鞭子要落在拓跋迟身上,商离挑起离她最近的一张矮几,推向韩槐。韩槐躲闪不及,摔了个人仰马翻。
    拓跋迟大笑出声,“我都说了你是个无用之辈,你还不信?我今日双手被缚,你都打不到我,你说你还能干什么?才学不行,先生不收你,又不是我的错,你偏偏要为难我,那也就罢了。我总不能被你欺负,我当然要反抗,我拓跋家虽然没有你们慕容家兵强马壮,但我也不是好惹的。”
    “拓跋迟!”韩槐大怒,目光扫向故意摔倒在地的商离,“你是何人,敢对我不敬,我要杀了你!”
    韩槐再度挥鞭。
    商离寻思着要不要躲,要如何躲才能把她的柔弱表现出来,而不至于让人看出她的身手。可若是不躲,这一鞭下去可就是皮开肉绽。伤药要花不少的钱,她不能给并不富裕的日子增添不必要的开支。
    可还没等她想到应对之策,拓跋迟已经挣脱绳子,单手握住韩槐的马鞭,轻轻一攥,韩槐再度摔倒地上。
    “我说过,动我可以,别动小娘子。不要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拓跋迟扔掉马鞭,“本不想制造不必要的混乱,可这是你自找的。”
    拓跋迟解开谢轩的双手,确定商离毫发无伤,“先前是我错了,逛公主府只能另寻他日。”
    商离问道:“你预备怎么出去?混乱已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走掉。”
    拓跋迟活动活动双手,“你们跟着我,我来应付。”
    商离戴好帷帽,看了一眼地上的韩槐,“带上他。”
    拓跋迟两眼一亮,“女公子好计谋,我怎么没想到?”
    以韩槐为质,可以不用赤手空拳打出一条血路。她方才进门时,观察过公主府的守卫,有百人之多。就算拓跋迟身手了得,但他还带着她和谢轩,这对他极为不利。因此,用一种更为稳妥的办法,方为上策。
    风险也是有的,比如公主府的侍卫不放他们离开,最后只能跟人质同归于尽。但这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受宠的嫡长子身上。
    因此,商离认为可以放手一搏,以不伤害任何人为前提,离开公主府,离开龙城。
    守在门口的慕容乔万万没想到,被他五花大绑的拓跋迟能反制韩槐,并以韩槐为质,要求放他离开公主府。
    “你放了特勤,我带你出去。”慕容乔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原本是想给韩槐送一份厚礼,却弄巧成拙,“你不要伤害特勤,特勤还是孩子,他不懂事,你不要跟他计较。”
    韩槐却不领情,大叫:“阿父,阿母,快来救我。”
    商离当机立断,“打晕他!快!”
    拓跋迟的动作也很快,没有给韩槐出声的机会,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处,把他打晕。
    “看,我真的会动手。”拓跋迟把韩槐扛在身上,对慕容乔道:“去,前面带路。你要是敢声张,我连你一起带走。”
    慕容乔紧闭双唇,放下他的兵刃表示自己真的会合作,“走后门,前院人太多。”
    商离点头,“快走,你要是不想今日的生辰宴没了主人,那就赶紧走。”
    慕容乔点头如捣蒜,快步地前面引路。
    一路上,侍卫并不多,有慕容乔的带路,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韩槐身量还小,拓跋迟把他扛在肩上,罩了外袍,没有人发现那人就是今日的寿星。
    公主府的布局并不华丽,也不似大齐世家高门府邸讲究,只有几处错落的屋舍,不见亭台楼阁,也没有假山池塘,粗鄙如大齐的寒门。
    但却有一处屋舍与所有屋舍都不同,台基离地,木作精良,屋檐与斗拱都承袭自大齐匠人的手法,不似鲜卑人的粗犷。最为关键的是,这处屋舍四面都有守卫,而门前还加了一把大锁。那锁商离认得,是燕子锁。
    这应该就是传闻中,韩充的书房。蔡荃说过,韩充掌北燕军机事,在他房中有北燕的兵力布防图,还有各处粮草的囤放量。大战之前,摸清敌人的粮草辎重最为紧要。
    商离脚步慢了下来,她不认为眼下自己可以拿走清河公主府的任何一样东西,但她很想知道,那门上的燕子锁,可是出自杨宁与之手。弘农杨氏经学之家,杨宁与饱读诗书,但她却擅长各种失传的墨家手艺,从典籍之中复原仿制,颇有心得。
    她拉住谢轩,“看清那锁了吗?”
    谢轩也被那锁吸引住,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回头我让人详查,眼下还是先离开。”
    商离不敢多留,紧跟其后。
    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慕容乔,槐儿呢?你这是要去何处,宴席要开了,你带客人回来。”
    慕容乔陡然止住脚步,僵硬地回眸,“回公主,属下没见过特勤。”
    “你别走。”慕容婉拦住他,“这又是何人?我不记得宴客的名单上有他。”
    慕容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饶命,属下不是故意的。”
    慕容婉的随身侍卫涌了上来,将拓跋迟三人围住,拔刀以待。
    拓跋迟见状,把韩槐放地上一扔,“既是如此,也没什么可说的。公主殿下,在下拓跋迟,本无意惊扰特勤生辰,但特勤欺人太甚,不得不出此下策。”
    慕容婉见长子被人如布袋般扔出,怒气上涌,“你就是屡次欺我槐儿的拓跋迟,给我拿下!”
    商离暗骂拓跋迟鲁莽,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转身拔出他的佩刀,抵在韩槐的脖子上,“谁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