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瑶光醒来后卫衡已经去西大街督造了。
    在小六似哭似笑里吃了早饭回府，何姑姑出门看到她愣了，“郡主…这是从衡王府回来的？”
    仔细看，身上衣物同常穿的不一样，头上戴着弯月簪，莹光润亮。
    林瑶光应了声，没看到何姑姑逐渐生气的脸。
    “去库房选些珍品，差人给江南那边送去。”
    映月记下，问：“是栓子去？”
    林瑶光瞥了眼一言不发的玄英，后边何姑姑已经跟过来，看着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何姑姑到底顾及人多，话转了一圈吞下去。
    林瑶光见此笑道：“祖母身体不适，我不方便出京。我派人送姑姑去江南，替我照看照看祖母。”
    何姑姑应下，林瑶光又挑眉：“你做的那些小鞋子小衣服，一并带过去。”
    映月咯咯一笑，“何姑姑以后有得忙了。”
    孩子衣服鞋子都是何姑姑给郡主做的，虽说还未成亲，但何姑姑顾念郡主失了双亲无人照料，所以早早就准备起来了。
    如今要送人，何姑姑少不得不舍。
    果然，何姑姑满脸不舍，又不好拒绝显得小气。
    林瑶光哄着她一番，才带着人下去准备东西。
    “对了，前些日子白姑娘送来一件白狐氅衣，款式样式都极好。”说话里映月从柜子里取出来，“这氅衣珍贵，奴婢存放时格外注意。”
    林瑶光抬手摸了摸，光滑流水，绣纹精致，赞叹道：“是好。”
    只是白得这好东西，林瑶光心里惦记怎么回礼秦娇娇和白无瑕。
    得知江鹤楼新出了糕点，遂让玄英驾着马车前去。
    许久不来江鹤楼，生意还是这么红火。
    一楼客桌清空，前后分男女在办诗会。
    林瑶光不通诗歌，且今日来是买糕点送人的，就上了二楼寻僻静处等待。
    这会儿二楼也有一桌喝茶的，两人低头说话声音很细，显得一楼诗会谈笑说话声越来越大。
    本是说着风月花鸟，不知谁开了头，竟然说到了她身上。
    “一个郡主，何等身份，竟然与男子厮混一处剿匪？说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丢人。”
    “女主贞誉胜似天大，衡王好歹是皇家人，竟然如此纵容。”
    兴许是这边男子议论声传到垂幕之后的女子间，那边咯咯传来笑声，“说起这个，诸位可知，如今上京都最出名的人是谁啊。”
    “那还用问，自然是那秦娇娇呗。”
    “哈哈。”
    里面笑成一团，林瑶光蹙眉，就听楼下声音道：“到底是荒蛮垂边之地过来的，礼义廉耻全然丢弃脑后。我若如她这般贞洁全失，定要服毒以求公理。”
    “可别这么说自个，她是个粗人，比不得你金贵的。”
    “你们说，她跟那熊老大荒郊野岭的，也不嫌硌得慌。如今她‘情郎‘’被关在牢狱里，她也不知道去解救一二，倒也是个无情的。”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有未婚夫的——啊……”
    大堂垂挂的风幕被割裂，剑光扫在桌面，轰塌声惊的众家千金齐齐后退，一时尖叫声震耳。
    “闭嘴。”
    林瑶光寒着脸，眼深冷的锁定在贵女身上。
    身后一众公子呆愣住了，适才说话猖獗的几人一时脸红，背后说人还好，被正主看到难免有些脸皮薄。
    “你这是作何？我们在这说话，惹你何事了。”尚南枝本在桌边坐着，剑劈桌子茶水洒了她一身，此时很恼怒。
    林瑶光听声辨认，问她：“你方才，放的什么屁？”
    尚南枝一顿，脸噌的红了几分，“粗鄙，野人。”
    林瑶光手腕一抖，破光绷直剑身，如月似雪的剑身冷光涔涔。
    “呵，你发的什么火，是因为说了秦娇娇吗？满京都谁不知，她在回京途中被熊老大掳去毁了清白。清贵世家女子岂有如她这般厚脸的，清白尽失不自尽保家门就算了，竟然还留在京都恶心人。”
    “也就程家瞎子好糊弄，换作旁人，早就上门退婚了。”
    尚南枝炮语连珠，越说越有劲。
    林瑶光眯眼，迫人的威仪散发出来，她气息格外凌厉，碾压着尚南枝断字断句，直至一语不敢言。
    “当时我在高处，熊老大掳走的人分明就是你，尚南枝。”话到后边一字一句，声音清晰的回荡到每个人耳中。
    大家一惊，彼此看着对方。
    尚南枝脸白的很，急忙道：“你胡说，我当时跟着姑母。你莫要以为这么说就能——”
    “呵。”林瑶光冷笑，“我这双眼，看的很清。你当时穿着水色绯红长裙，人秦娇娇向来短装，与你大不同。怎么认，也不可能认错。”
    众目睽睽之下，尚南枝知道，今日自己如果不变白清楚，那明日京都中被逼自尽的人就是自己。
    “你胡说八道，你跟秦娇娇是好友，自当为她说话。”
    林瑶光勾唇，侧身眼尾将身后人悉数纳入眼底，沉声问：“你既说我误会你，也罢。”
    尚南枝松了口气，还未自喜，就听她道：“你说秦姑娘被熊老大玷污，可否亲眼所见？”
    林瑶光看着她，继续问：“在何处所见？身旁可有别人？若是道听途说，又是听谁说的？回途遇险，皇上特意下旨不许外传。能够得知此事又说的如此清晰的，必然是随行之人。”
    “我适才听你言辞凿凿，即便不是亲眼所见，向来是及亲近之人看到的。不告诉我是谁，我带她面圣彻查此事。”
    “若当真，那熊老大必要拉到午门口千刀万剐。若是假，诬陷朝廷命官，忠良子嗣，其罪该死。”
    尚南枝平时都跟着长乐公主， 以往她只需要添油加醋，自有长乐出面打压为难。
    长乐身份高贵无人敢惹，如今她猛然被人诘问在此，竟慌了神，一时不知该如何答。
    大堂静下来，赵明远站在楼梯口静静望着，他身旁是一身颓废疲惫不堪的程宥安，身后玄英捧着糕点。
    见她不答，林瑶光扬声厉道：“在坐诸位，于盛京享世间繁华，出入奴仆成群，珍馐美食，玉石金扣无不应有。可这些，是本就应该一直都有的吗？”
    “秦将军一家，前半辈子死守淮安镇对边西疆，如今苦守南垂，对战北塔。他们家中姊妹兄弟，无论男女全都在战场上血杀，如此才换来诸位锦绣花团。”
    “可你们，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