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从0001口中听到自己设想的问题，宋知棠第一反应是愣怔。
    她瞳孔闪烁了瞬，脸上的神情却又有些茫然。
    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谁？”
    她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0001死死盯着少女脸上的表情变化，力求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但少女像是被他吓到了似的，环抱着双腿的纤白手臂肉眼可见地收紧了。
    就连眼尾的绯色都变得更加浓烈。
    像是受到了什么欺负。
    0001很熟悉少女的这副神色，楚楚可怜，像是故意的，逗得副本里的npc也好还是玩家也好，失去理智。
    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这样低级的手段，他根本就不屑于中招：“玄冥司殷，这个名字，对你而言难道不熟悉？”
    宋知棠见0001突然撇过了脸，暗暗松了一口气。
    变成血族，随着身体内部各项器官的机能逐渐增强，血液流动随之变得缓和，心跳的速度也会变得十分缓慢。
    但因为她只是被临时标记，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人类的特征也会渐渐恢复。
    在主系统面前说谎哄骗对方，光是露出一个表情都让她心跳得如擂鼓一般了。
    宋知棠实在没有面不改色说谎的天赋，但是想到自己一旦露馅，后果将是她和司殷都不想看到的，只能竭力冷静下来。
    藏在腿侧的手指紧紧蜷缩着，她甚至还狠下心来悄悄捏了自己大腿的软肉一把。
    剧烈的疼痛令她清醒平静了不少。
    “我通过的副本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少女软软的声调里夹杂了些许哭腔。
    让0001侧目：“是吗？”
    宋知棠红着眼眶点了点脑袋：“我真的没有遇到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0001黑曜石一般的瞳仁没有机质似的在少女直视着他的眼睛处停留了片刻，喉结微滚：“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副本里的npc宁愿付出生命也要帮你？”
    不管是精神病院的伏夜，还是圣窟里的银月，甚至连b级副本里一向冷面冷心的墨修也要因为她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傻子。
    0001问出这个问题后心头泛起一股无名火，少女的每一个副本似乎都过得无比惬意。
    那些往往是其他玩家最害怕的副本boss，在宋知棠面前，都化身成为了馋嘴的狼。
    就像是兽类圈领地一样，把少女养在自己的领地里。
    他们冷漠无情的心脏仿佛像是铁树开花一般，只咧开嘴留着哈喇子，仰躺在草地上露出肚皮任由少女随心所欲地揉弄。
    “你也乐在其中吧？”
    没等少女回答，0001脸上倏尔浮现出丝丝恶意。
    他扫视了一眼少女纤细的四肢和被红晕衬得愈发诱人的漂亮脸蛋儿。
    被一群流着哈喇子的狼狗包围，假借着欺负的名义又亲又舔，少女其实也乐在其中吧？
    “被npc接二连三地保护起来，任他们予给予求，关直播的时候在干什么呢？是被摁在某个角落任由他们欺负个透吗？”
    这话实在不客气，夹杂着极大的恶意，全是猜测之言。
    就连身旁的凛凛星都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
    更别提本来就压力极大的宋知棠了。
    她上一次听到这样恶意的猜测言论是从季听然的口中，只是这次0001比之更为直白过分。
    对方好像肯定自己就是那种为了求得保护不择手段的人。
    眼眶迅速凝结起水汽，宋知棠精致的眸子像是被蒙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不过几秒，豆大的泪珠就这样顺着眼眶潸然滑落，在瓷白的脸蛋儿上留下一串水痕。
    “我没有。”
    宋知棠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夹杂了几分忿忿。
    但这点气并不足以让0001收敛下来，他甚至直勾勾盯着宋知棠被泪水打湿的睫羽：“没有？怎么又哭？被我说中了？还是你也想要用一样的手段来勾引我？想让我也像那些肤浅的npc一样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0001边说边凑近了几分，伸手捏住少女软嫩的后颈，并不费劲就将少女整个人带到了自己跟前：“你知不知道你被那些像狗一样的npc又舔又亲的时候，直播间的那群观众连舌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群观众恨不得透过屏幕也把你欺负得哭都没力气哭出来？”
    宋知棠被这股突然的力道带得整个人都颤抖了瞬。
    她这下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下意识伸手撑在了0001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装外套的胸口前：“不…不要。”
    少女本能的抗拒态度反而让0001越来越生气，他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眸底暗沉了好几个度。
    随着距离的靠近，少女身上的甜香像是罂粟一般将他整个环抱起来。
    “不要什么？”0001冷哼了一声，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失态的激动，“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宋知棠不知道0001要做什么，捏在后颈的手劲儿并不算小，她只觉得自己整个小命都被对方拿捏在了手里。
    也许对方是想用武力折磨她，从而从她口中套出真相。
    但这样的距离实在在她能接受的程度之外，更别提对方还有意地压着脑袋凑近了几分。
    她只能死死抿着唇侧开脸，被泪水打湿的小脸儿变得有些苍白。
    “主神大人。”
    还是一旁的凛凛星突然出声打断了二人之间僵持的局面。
    凛凛星看了眼被自家主神欺负到已经有些颤抖的少女，只觉得自家主神似乎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举动的反常。
    “我想，宋小姐确实和我们猜想的有出入。”
    她近乎是在明示对方，宋知棠也许真的对这一连串的事情不知情，而0001现在做的事情，实在有些过头了。
    甚至于不符合他一个主神应该做的范畴。
    0001呼吸沉了两分，因为凛凛星的话动作顿了下来。
    他狠狠闭了闭眸子，将自己从那股勾人的甜香里抽离了出去。
    松开手起身不过在一瞬间。
    他整理了一番有些皱褶的西装外套，背对着单人床的方向：“我去趟主控室，你先看好她。”
    ……
    很快，屋内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宋知棠泪眼朦胧地看着0001大步离开了屋子，这才卸了几分防备的力道。
    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她此刻甚至有些虚脱。
    但没有忘记感谢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人：“谢谢你。”
    不难看出，女人应该是故意出声打断0001的。
    如果不是对方的提醒，也许……
    宋知棠想，司殷总结得太对了。
    这个主系统真的诡计多端又阴晴不定，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下一秒到底会说出什么话来。
    反正对方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坏人，凶巴巴不成还要说一些过分的话来羞辱自己。
    宋知棠自知渺小，但也不是0001口中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她在心底默默骂了0001好几遍，想进入下一级副本的心情更急切了。
    凛凛星倒有些意外。
    少女真真有趣，明明自己都被掳来主神中心了，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甚至就因为自己出口打断了主神的意图，对方就软乎乎地和自己道谢。
    她突然就有些懂了。
    懂为什么少女会被那些npc一反常态地保护起来，不单单是因为这张令人惊艳的脸。
    她勾起唇，伸手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凛凛星，负责nco的副本维护的工作人员。”
    宋知棠抬手擦了擦眼泪，隔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的情绪。
    她迟疑了瞬，也伸出手和对方虚虚握了握：“我…我是宋知棠。”
    凛凛星轻笑了两声：“我知道你，你的名字很好听，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材高知深、海棠醉日？人也很美。”
    宋知棠没想到面前的女人竟然眉目柔和地夸赞自己。
    她也没有像女人说的那般聪慧伶俐，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正要摆摆手回应却听见对方又压低了声线近乎调笑一般的语气说道：“怪不得我们一向不近女色的主神大人也会为你倾倒呢。”
    为我…倾倒？开玩笑吧。
    宋知棠快要觉得面前的女人在说些胡话打趣自己了。
    0001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别样的意思。
    对方指不定只想着怎么从自己口中撬出司殷的蛛丝马迹呢。
    凛凛星感慨完这句还不够，像是八卦神附体似的，她眼底浮起亮晶晶的光芒：“你觉得…我们的主神大人怎么样呀？”
    “什…什么怎么样…”
    凛凛星微微弯着腰凑近宋知棠，宋知棠有些手足无措，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当然凛凛星也没有为难宋知棠的意思，她看到少女颤动的瞳仁，没忍住笑了两声：“唔～看来是郎有情妾无意咯～”
    拉长的语调让宋知棠更无措了。
    但凛凛星也毫无压力地换了个话题：“你通过了这么多的副本，有没有觉得一些npc很熟悉？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从宋知棠的反应都能看出来对方对0001根本没有丝毫的旖旎想法。
    对方简直要怕死他了，更别提会从他那错漏百出的反应里看出他的心意。
    看来主神大人想要追妻的话，路途还很遥远呀。
    凛凛星一边随便找了个话题问出口，心底不免啧啧感叹。
    被凛凛星上一秒调笑下一秒就提起正事的飞速转换吓到，宋知棠下意识认为对方是故意的。
    先说一些八杆子打不着边的话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突然步入正题，想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她顿时提起了万分的警惕：“没有吧？”
    宋知棠装作仔细思考的模样，垂下了湿漉漉并作一绺的睫毛：“他们都长得不一样，非要说一样的话…就是…都有点冷淡？”
    她竭力地想要总结出这些影灵的共同点，但其实她很清楚因为都是司殷的灵魂碎片，所以这些影灵本质上对她都挺好的。
    对她好是显然的，但肯定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夸赞这些npc，不然凛凛星一定会觉得不对劲的。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想要通过所有副本然后回家的普通玩家。
    所以她也就随意地找到了一点性格上的特色，从而转述给了面前的女人。
    凛凛星倒不在意宋知棠的回答，她拉长了调子嗯了一声：“他们对你一点也不冷淡，我看过你的直播，这些npc好像都会被你吸引，从而做出一些超出设定以外的的事情。”
    “设定以外的事情？”
    宋知棠捕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信息，她脸上闪过好奇：“这些npc都是被…设定好的吗？就像程序那样？”
    凛凛星自然地坐到了床边，一点儿也没有防备或者把宋知棠当囚犯的意思：“自然，所有副本都是被设定的好的。”
    她说着笑眯眯地转向宋知棠：“但是你是一个例外喔，因为我设定好的那些副本在你面前好像都失去了作用。”
    宋知棠被对方看得有些心虚，她移开了视线，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回应。
    “别害怕，”凛凛星伸手拍了拍少女白嫩的手背，“我没有要套你话的意思，虽然我设定了这些副本，但能够看到副本有变化，其实我挺开心的。”
    凛凛星和0001不一样，她没有那些所谓的宏图大志。
    一开始参与到副本的建设和运营只不过是因为兴趣，但是后来看到一批又一批进入副本参与游戏的人类，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无趣的生活才是厌倦的开端不是吗？
    然而宋知棠就成为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变数。
    至少凛凛星对她格外的感兴趣。
    她甚至会偷偷地看对方的直播，妄图从中找到什么有趣的灵感。
    一开始因为对方过于优越的外表，她也曾和直播间的那些上头的观众一样，时不时输入一些调戏的话语，就为了看少女因为弹幕上的留言变得面红耳赤的娇娇模样。
    但后来她发现，少女被这些npc揽在怀里欺负的时候，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视觉满足感。
    没办法，“大鱼大肉”吃多了，这样另辟蹊径的赛道就有了骤然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她想，死亡游戏简直是世界上最令人作呕的设定了。
    也许，她也可以转行做做恋爱类的副本呢？
    强取豪夺、激烈雄竞……那些观众不也喜欢看吗？
    凛凛星作为资深冲浪高手，观众论坛写的少女的同人都已经超过千数了。
    足以可见这些观众对此的推崇程度。
    她想着突然格外的好奇：“所以，你通过的这些副本里，你最喜欢哪个npc呀？”
    啊？？？？
    宋知棠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