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宋河大惊，他连忙朝河跑去，推开看热闹的人就要下河救人。
    “别，别去了！河水湍急，他这会子已经淹死了。”
    几个跟宋河相好的兄弟连忙阻拦住他，任他在河边疯狂嚎啕哭泣，就是不松手。
    “宋哥，这里不比别处，正好是河道最凶险的地方。咱们才刚因狗官的主意弄窄了河道，只怕比以往凶险万倍，从前都淹死过人，你若下去了，不是白搭一条性命吗？”
    “就是，就是！宋哥看开点。这也是李小哥的命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着宋河，宋河只觉得天旋地转，围着他的人脸色昏暗，如同地府里爬出来的阴鬼，叫人生寒。
    “该找姓贾的报仇……”
    有人小声在他耳边呢喃，宋河抬起头，通过人群的缝隙，就看见了朝这里走来的贾政。接着，腰间的匕首就被塞进了手心里。
    “报了仇，就好了。都是这人害的……”
    这里的波涛骇浪，贾政一无所觉。
    他才找到做监管衙役的黄牙老衙差，问询着情况。
    老衙差一脸愁容，张开嘴巴感叹道：“落水的是个孤儿犯，十二三岁了。之前都没吃过饱饭，还是大人来了，才活了两天人样呢！”
    “这么小怎么就做了犯人？是什么罪？”
    贾政也皱起眉头，他没来之前，老是有死亡事件，人员损耗也太大了。
    贾政不忍心，就试着改变了河工的伙食，不想还是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老爷不必忧心，这已经很好了。比起以往死的人数，如今的人才有了盼头的。”
    老衙役看惯了生死，倒是没多少吃惊。修河堤是最苦的差事，因此有劳役一年免两年牢狱的说法。
    这些犯人们就是想着拼一年命，少坐两年牢，不想，这活计是真损耗性命的。
    老衙役来这里的五六年，看死去的人，比菜市场斩杀的都多，早就劝过宋河两人了。
    但这俩小崽子有自己的想法，宋河也怕耽搁了李磕巴，这才来闯一闯，不想，还是叫小子送了命。
    李磕巴嘴甜，早把老衙差笼络住了。他在中间做桥，才叫两边相安无事，不想就出来了这个事。
    老衙役也怕没了牵绊的宋河变成了食人的老虎，以后更加难看管，正愁着呢！
    等衙差把李磕巴的情况一说，贾政知道这孩子不过是个受牵连的，心里也不落忍。看着走过来的一群河工，便下了令。
    “自我来后，既然没了意外亡故的事，也是我的功德。如今这孩子遇见不幸，我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鲁的又是寻落叶归根的，令河工们今日休息，咱们到河下游找一找孩子。”
    贾政记得下面的水位就不是很高了，他要河道变窄，一是为了安装设备，二是为了冲击河沙，因此找的地方都是看了地形的。
    下面的河道就宽阔了，而且如今旱灾，水量本来就少，或许那孩子命大，还能活下来呢！
    “找找吧！先找找试试，万一能救，也是造七级浮屠。”
    程日兴、詹光两人立即吹捧起来，夸贾政慈悲。河工们也面面相觑，有些吃惊。
    “这不合规矩吧！既然开始干活，哪里有停工的事。”
    有衙役出声道，实在觉得贾政不像个官，也太小题大做了。
    “赵大人肯定不同意……”
    “赵大人不是不在吗！如今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我说了算。快点吧！如今孩子才刚落水不久，或许还有救。”
    贾政不再多言，打算一马当先，先去找找。忽然就见人群中，一个又高又黑的壮汉感激的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多谢青天大老爷救命！”
    宋河麻利跪下，头磕的棒棒响。有跟他交好的，也立刻下跪磕头，感谢贾政。
    “不用多说，还是找人要紧。不过只找今天，明日就是找不到人，也不能怨怼的。”
    贾政一看他们，就知道是孩子的亲朋，看有衙差还是想拦，只能把眼一瞪，显显官威了。
    “快点吧！有什么事，我来担着。赵大人李大人那边，都由我去说。”
    贾政一再催促，众人才开始行动。当即顺着河道开始打捞，但却只打捞上来了一些陈年白骨。
    “这河吃人，可不是说着玩的。”
    有人幽幽叹道，都不抱希望。也有人把寻人当能偷懒的事，悠悠闲闲的跟着众人混走。
    宋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摸摸怀里的匕首，什么都没说。这里就是江湖，他少年时憧憬的江湖义气，再一次坍塌。
    贾政和詹光等人，找来河道的脉络图，试图找到孩子的下落。
    贾政根据上辈子学的知识，看河的流速，在纸上推演孩子会被冲到哪里，再叫人骑马直接去目标点等候打捞。
    就是如此劳心劳力，众人找到黄昏时分，也没找到人。
    “大人，算了吧！时候到了，等会儿赵大人还要盘点犯人数量，我们该赶人回去了。”
    老衙役过来传话，其他的衙役也聚到了一起，打算开始收工赶人。
    贾政也知道，找这些时候也够了。最黄金的救人时间过去了，机会只会越渺茫。
    而犯人的事是赵县尉赵大人的事，县官不如现管，这样的小官才更不怕他，也更麻烦，贾政也不愿得罪他。
    “大人！大人再找找吧！”
    最伤心最劳累的宋河，一回来就听见这消息，不禁又跪倒在贾政面前。
    他的肌肉颤抖，是真心劳累过度的。希望越多，失望就越多。但他再坚持不住，也盼着贾政能再等等。
    李磕巴虽然不是他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若是不能找到人或者尸身，他以后死了还怎么见地府里的兄弟们？
    “小李不能当孤魂野鬼啊！”
    “都看不清了，还找？只怕是想逃狱吧！？”
    有衙役气恼道，他们也帮着找了一下午了，早就心力疲惫，想回去歇息了。
    “就是！再等等天都黑了，河边本来就凶险，万一再死一个，不是赔了？”
    “万一有落水鬼来寻替身呢？”
    想到白天时捞到的无名白骨，帮忙找人的村民也不乐意了。
    开始时，人人都想着做好事，还有动力。如今见希望渺茫，便又敲起了退堂鼓。
    贾政不由的叹息。若都是普通人还好，留下也就留下了。可这里有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