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苍翠，山路延绵。
    “道昀，你这样剧烈运动……”陈垣回首看了一眼，女孩面颊红润，樱唇微张，额头上出了层薄汗。
    “真的没问题吗？”
    他怕这几步路，直接给小脆皮噶了。
    谢道昀呆道：“这不就是散步吗？”
    “咳，毕竟你刚手术完，还是要注意……”陈垣解释道。
    “手术都过一年多了，妈妈说我就是要多锻炼，这点山路……”她扬了扬下巴，不服气道，“瞧不起谁呢。”
    一年多……？
    陈垣脑子一懵。
    他顾不上找爹，迅速问道：“你是说你去年，不，前年就动完手术了？”
    “嗯。”谢道昀嘀咕着小奶泡音，“我又没有很严重。”
    “那你做梦吗？”
    “梦……”谢道昀明眸中透出一丝警惕，目光移向地上干枯的松果，支支吾吾道，“没啊，我很少做梦的……”
    “明白了。”
    陈垣若有所思，走在前头继续带路。
    他当然看得出小谢同学不会说谎，也就是说，她依旧有轮回梦的能力。
    一个被他忽略的事实逐渐明朗。
    那就是这条时间线，不止顾烟这一个变量，还有谢道昀！
    时间，早已分叉——
    当前线上，他频频面临死劫。
    是以道昀心疾难愈，且越发严重；
    而这条时间线上，他唯一的死法是易欲症发作。
    当他与何婷分手，此症不攻自破。
    所以道昀病情轻微，早早转危为安。
    想到这，陈垣心情微妙。
    原来自己的安危，与这个世界上另一个人如此息息相关，就像是连接着命运一般……
    我好，她也好。
    ……
    林木挺拔，视野受限。
    复行数十步，登临山顶，便豁然开朗。
    群山环抱，青林浓密，仿若粼粼碧波。
    阵阵微风吹在身上，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谢道昀张开手臂，大声道：“陈垣，你看这像不像一片海？”
    陈垣颔首道：“嗯，很美。”
    树，是另一种的海。
    寥廓的山岭，有些树梢上还积着雪，更多的是森绿的叶，连成浩渺的浪花。
    他看惯的家乡，在她独特的视角下，竟然又衍生出别样的美感。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女孩纤弱的身躯上，洋溢着与这树海同源的蓬勃生命力。
    风拂过繁盛的枝叶，又扬起她细密的发丝，带来泥土的芬芳。
    “回复……”她闭上眼睛，“你还要听吗？”
    陈垣看着少女亭亭玉立，小腿纤细笔直，心头忽然意识到什么……
    要来了吗？
    来自两年半前的子弹要正中眉心了？
    “不是咱们年纪还小嘛。”他讪讪道。
    谢道昀嗔道：“那时有大人在呀，我哪好意思。”
    陈垣心想，孩子长大了啊，但是真好看呀，一羞一恼皆是绝色。
    不过现在的道昀也开朗好多。
    也好喜欢。
    是哥哥对妹妹那种喜欢。
    良久，见陈垣沉默，谢道昀小声问：“你……要听吗？”
    陈垣笑了笑，“那时候咱们太小，当不得真的，我才是，给你带了很大的困扰。”
    “没有困扰！”谢道昀认真地说道，“是你……照亮了我。”
    陈垣再度沉默。
    谢道昀脸色一黯，“对不起，情书……我不是故意给妈妈看的。”
    “那个啊……我早忘了，你别纠结了。”
    陈垣刚才只是感触，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救赎。
    至于他因为那次情书事件一系列打击而自闭……
    只能说，男孩子，磨炼下心性不是坏事。
    他回过神来，“真的，你不用愧疚，那又不能怪你。”
    “可……”
    “我还是喜欢你啊。”
    少女呆滞的表情，好似被石化一般。
    阳光下，陈垣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坏笑道：“等下我就去跟韩老师提，就说认她做干妈，这样你就是我干妹妹了，好不好？”
    谢道昀嘴角抽了抽，被他气坏了，背过身去，风中传出闷闷的声音。
    “不要！”
    “真不要？诶，你别乱跑啊……”
    他看着少女迈开的步子，连追了上去。
    其实对陈垣来说，谢道昀是特别的存在，既是青梅、又是天降，而且还有纠缠不分的缘。
    奈何就如同顾烟只把他当哥们一般。
    陈垣也一直把道昀当妹妹看待。
    他不觉得自己能配得上小谢妹妹这张纯洁的白纸。
    遥远的她，不止是能唱给恋人，也可以唱给心底最重要的人。
    也许只有回到初中，他才能放下一切负担去给她幸福吧……
    眼看谢道昀往山下跑去。
    陈垣担心她出啥意外，赶紧开疾跑追过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在松针铺就的山路上，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陈垣从后面握住她的手，“下过雪的，小心滑！”
    谢道昀轻轻一挣，没挣掉。
    被关心了……
    陈垣松了口气，牵着她下山。
    回到家之后，才发现一家子都围在餐桌边。
    槐爹已经捧着碗吃上了，茫然地看着儿子牵着一个青葱素净的女孩回来。
    韩怡露愣了愣，继续低头吃饭。
    宋茵喜上眉梢，佯怒道：“陈垣！让你叫你爸吃饭，你人呢？”
    陈垣无辜地道：“我叫了啊。”
    “行了行了，快洗手吃饭吧。”宋茵目光下移，像是才发现一般，“哟，和昀昀这么要好了呀？”
    陈垣洗完手出来，才道：“妈，你跟老陈年纪也大了，我也不难为你们，要不……我认道昀当妹妹吧？”
    陈君槐没说话，宋茵勃然大怒：“光顾着收拾家务，忘了收拾你了！”
    她看向韩怡露歉意道：“怡露……”
    韩怡露盈盈一笑：“我觉得挺好啊，有男孩子愿意当哥哥保护道昀，她一定也很开心。”
    宋茵仍是板着脸：“陈垣，这不是开玩笑。”
    “姨……”谢道昀从陈垣身后走出来，弱弱道，“是我想要的……”
    宋茵盛怒的脸色瞬息转为柔和的笑容：“昀昀，有什么想法你跟干妈说啊，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做梦都要笑醒，哎呀呀，你是不知道这臭小子多不让我们省心……”
    在场最有话语权的，无疑是柔柔弱弱的谢道昀。
    她一开口，哪有不应允的。
    就这样，陈垣多了一个干妹妹。
    韩怡露说下学期道昀会转到柳城一中，以她的成绩会安排进高三一班，那是一中最牛的一个班。
    当然，陈垣在期末的超神发挥，在一班也有一席之地。
    稳不稳得住，另说。
    于是，寒假呼啸而过，高三下学期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