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不间断的敲门声和电话声，最后还是逼得陆婉凝开了门。
    门外的顾淮墨显然耐心将要耗尽，脸色不算太好，却又因为她无意中一个电话锲而不舍地来找她。
    只是开门的陆婉凝就显得气势弱了很多，往日里的自信明艳在此刻统统变成了缩进壳里面的乌龟。
    而陆婉凝就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垂着脑袋茫然无措，打开门之后也一言不发。
    “陆婉凝，你到底——”门一开，顾淮墨隐忍着怒气的声音就传来。
    只是这话语刚出口几个字，就哽在喉中，气焰全熄。
    看着陆婉凝这副模样，顾淮墨虽然脸色还是冷硬，语气却柔和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
    陆婉凝鼻头一酸，混乱的脑子却让她组织不出语言。
    顾淮墨只能先进来关上房门，然后绞尽脑汁地试图安慰她。
    然而他几乎不做安慰人这种事，因此说出来的话，哪怕内容正常，语气也常常别扭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阴阳怪气。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被小舅子数落的是我，怎么狼狈地反而变成你了？”
    “……怎么还哭了。”顾淮墨安慰事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眼前的陆婉凝猝不及防地双眼盈满水光。
    他很少见这样的陆婉凝，这时候哪怕陆婉凝不想让他近身，他也还是自作主张把人拉入了自己怀中。
    “你既然给我打电话，肯定是有事情想跟我说吧？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一个不善于安慰人，一个则是说不出话。
    直到顾淮墨的衬衫上都湿润一片，隔着衣服顾淮墨也感觉到心口湿热。
    顾淮墨的手不知何时落在她的脑后，尽管想要做一些安抚的动作，但肢体却有些僵硬，生怕他做点什么之后又打破这片刻的安宁。
    但仅仅这样其实也已经够了。
    陆婉凝并不奢求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只是刚刚她难得脆弱，偏偏顾淮墨提供了一个怀抱。
    终于等她冷静了一点，才抿唇陈述事实：“顾淮墨，我可能……怀孕了。”
    她说完抬眼看向顾淮墨，因为身高差距，不踮起脚尖甚至碰不到他的下巴。
    陆婉凝于是鬼使神差地搂上了顾淮墨的脖子，然后借力凑了上去，牙齿磕碰上了顾淮墨的喉结。
    “哼……”顾淮墨顿时闷哼一声，对她这突然的举措全然没有防备。
    而陆婉凝则是在凑近之后，轻轻用唇舌描绘他喉结的形状，可她仍泛红的眼角，却并无欲色。
    但顾淮墨却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尤其是怀中还是陆婉凝，他感觉到酥麻的感觉游走在身体里，这种不可控的反应让他不得不拉开陆婉凝。
    顾淮墨深吸一口气，揪着陆婉凝的衣领问：“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此前他虽然在陆婉凝感到不适的时候联想过这件事，可当陆婉凝无助地告诉他‘她可能怀孕了’的时候，顾淮墨发现自己仅有一瞬的欣喜，紧接着便是紧绷的担忧。
    因为这个事实，显然是陆婉凝不想接受的。
    可此刻陆婉凝显然已经不够冷静，他内心思绪翻涌，面上也要维持镇定。
    而陆婉凝何止是不够冷静，她就像是一直积气压的可乐瓶，在外界的摇晃撞击下涌起越来越多的气泡。
    直到塑料瓶身承受不住，掀开瓶盖，然后她内心那些不理智的、疯狂的想法，就都争相要将她淹没。
    陆婉凝不回答他的话，顾淮墨把她拉开，她就再次仰起头，这一回，因为他低头跟她说话，她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几乎从不主动的陆婉凝，难得一次煽风点火，却是在告诉对方，她可能怀孕了的时候。
    顾淮墨咬着牙，攥紧她衣领的手收紧，不得不再次后退半步：“陆婉凝，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但凡她上一句话是别的，他今天都不可能放过她。
    然而尽管举止反常，陆婉凝的双眼却一片清明，她脸上没有微笑，也没有对情潮的痴迷。
    “我知道。”她碰不到顾淮墨，姑且安分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并无暖意的笑，“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所以刚刚她甚至想不顾自己的身体，想着顾淮墨如果失控再跟她滚一次，可能在她根本还没有感知到这个生命的时候，对方就会悄然离开她。
    这样的念头过于疯狂，以至于一旦她冷静下来，就再也不会去实施。
    所以她现在只能平静地向顾淮墨说自己的想法。
    她的话音很轻，但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受到她的冷淡。
    就连顾淮墨，明明心中猜得出陆婉凝的想法，可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血液还是有一瞬间的冷凝。
    他并不意外陆婉凝会这么想，毕竟从他一进门陆婉凝的反应就说明了一切。
    可她如此果决、平静地诉说，仍旧让他心口一疼：“……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要不怎么说男人终究是男人呢。
    顾淮墨的第一反应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的，所以陆婉凝才不想要。
    可陆婉凝分明关心的只是怀孕这件事本身，她虽然已经二十五岁，同龄人中也有部分人结婚生子，可她自己却始终没有想过这件事，更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不是因为你。”说完之后，陆婉凝眸中流露出失望，然后松开了搂着顾淮墨脖子的手。
    疯狂的举动仅仅限于某一瞬间的冲动，现在她理智有些许回笼，自然就选择了退出顾淮墨的怀抱。
    刚刚的无助、眼泪和主动，都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顾淮墨却不愿意松开陆婉凝，执意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所以是因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你觉得这不算我们爱的结晶，那我可以告诉你，除了你，我没有再对任何女人耗费过这么多心思。”
    “如果你是想要跟我划清界限……”
    剩下的话顾淮墨还来不及说更多，就被陆婉凝给打断。
    她深吸口气，像是已经憋在心中很久。
    她不喜欢声嘶力竭，大概因为庄有为带来的阴影，她向来讨厌那些大声地争吵和暴力的举措。
    但此刻她自己却像是另一个庄有为，身体积蓄着力量，只有语言和肢体的宣泄能让她感到不那么压抑。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就不能是因为怀孕这件事情本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