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淮墨即便再如何严词拒绝，陆婉凝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女人有时候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也有时候可能突然就变得一步也不愿意退让。
    尽管如今，陆婉凝也并非退让。
    到最后，她甚至自认为自己近乎坦诚：“顾淮墨，如果说以前我尚且觉得你对不起我，那么经过这几个月，我已经完全放下了之前的想法。”
    “我们……两清了，我不再怨你之前三年对我的冷落了。”
    她说出这话时，竟然觉得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又或许是她太过于了解自己。
    几个月前，她心想，或许等自己尝够了满足了，就能够更洒脱地离开顾淮墨。
    只是当时她犹豫纠结，不敢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然而，在她纵容自己跟顾淮墨和谐相处几个月后，她竟然终究还是践行了当时的想法。
    “你现在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了。”陆婉凝深吸一口气，又随着话音将它慢慢吐出，“是我不适合恋爱或者婚姻。”
    “我或许，并没有爱人的能力。曾经我说我爱你，可能也只是因为，那时候你对我而言，尚且是遥不可及的幻象。”
    “……而我，以前从未真切地跟具体的人相爱，如今则是做不到了。”
    陆婉凝自认已经说了自己能说的全部。
    顾淮墨仍离她很近，将她逼在角落，只是因为陆婉凝吃痛才松开了手。
    然而他心中的气恼亦或者愤怒，却并未因陆婉凝的话而减少半分。
    他反而更加不解：“……为什么？”
    “你总是这样想放手就放手，想逃避就逃避，那我呢？这些天，你只是享受我弥补了你曾经的遗憾吗？”
    陆婉凝摇头，她想说不仅如此，可似乎她又的确如此自私。
    到最后，几个月前还对顾淮墨心怀恨意的她，此刻却只能一遍遍说：“对不起。”
    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一般：“所以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的。”
    “我并非你最初认为的乖巧懂事，也不止你后来看到的聪慧毒舌……你说讨厌的所有品格，在我身上，可能都能找得到。”
    “……你也说了我一而再再而三，所以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我不值得你付出感情吗？”
    说这些话时，就连陆婉凝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就放大了声音。
    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情侣吵架能够歇斯底里，现在她发现自己竟然也没差。
    起初他们或许是在表明立场，可后来他们就只是在宣泄情绪，然后互相伤害。
    “……我走了。”最终气焰平息，可陆婉凝和顾淮墨却也回不到之前的和谐。
    她只是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话，而后转身离开了晟园。
    而顾淮墨的脸色和眸色一样，晦暗不明。
    他不愿再叫住她，可是当她真的毫不留恋地迈出去时，顾淮墨却又心中更加郁闷。
    而离开了晟园的陆婉凝，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轻松，她反而低落极了。
    明明这是她选择的结果，可当顾淮墨真的面对她露出锋利的棱角时，陆婉凝仍旧会被刺伤。
    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穿梭，最终停在了洛星洲的工作室。
    “陆小姐，您怎么来了？”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对陆婉凝早就耳熟能详，上次陆婉凝来了后，大部分人都记住了她。
    此刻见到她，他们都显得分外热情。
    只是陆婉凝却只是勉强露出些礼貌的微笑，而后询问：“星洲在吗？”
    “……啊，不好意思，洛医生正好有个心理咨询，应该还有十分钟！您可以在这里稍等一下。”
    陆婉凝对于洛星洲的忙碌并不意外，只是经过这么一缓冲，内心翻涌的情绪似乎也被冲淡了些，最后摇摇头说：“没事，我自己安静待一会儿就好。不用打扰他工作。”
    陆婉凝转身去了洛星洲专门留给他的房间，再次踏入这里，屋内的陈设并未有任何变化，她的心境却似乎与上一次有了些许不同。
    上一次陆婉凝来这里，只是短暂地逃离现实，让自己放空。
    而这次，她却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孤寂正一点点侵蚀着自己。
    这里也无法让她感到安心，只是相对于其他去处，在这个密闭的小房间内，陆婉凝能够卸下些防备，将那些隐忍的情绪倾泻出来。
    但此刻她已经不想哭了，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中哀伤。
    这里与他们曾经会面的房子一样，有书架和笔记本。
    【对不起。】
    陆婉凝打开了崭新的笔记本，想写点什么，却没有了从前那旺盛的表达欲。
    她最终兜兜转转，竟然只写了三个字。
    过了一会儿，她又在前面补充了三个字。
    【顾淮墨，对不起。】
    尽管在顾淮墨看来，她刚刚或许情绪极其不稳定，但她知道，自己其实很清醒。
    她清醒地推开他，伤害他，也被他伤害，但陆婉凝也因此认清了自己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
    想着想着，她突然又有了想写下的东西。
    【我所渴求的，或许是毫不动摇，永远诚挚坚定的爱，然而人心往往更为复杂，没有人能真正提供这样无私的爱。】
    【在这些拉扯、退避、隔阂、伤害中，对方理应愤怒，理应向我反击。】
    【……可我自食其果后，却又感到受伤。】
    【我似乎在借此确认——果然，他给不了我无条件的爱。】
    写到这里，陆婉凝就停下了笔。
    只是她脑海中仍回放着刚刚与顾淮墨最后的争吵。
    他质问她，而她自暴自弃。
    ……可她最初真的是想说最后那些话的吗？
    陆婉凝垂眸，心想，不是这样的。
    她最初，是真的想要向顾淮墨解释，尽管无论怎么解释，她的所作所为都足够引起顾淮墨的愤怒。
    可经过这些日的相处，她仍旧想将自己真实的一些想法展示给他……或许在某一瞬间，她还试图得到他的理解。
    只是最终，她在指责声中感受到自己的狼狈不堪，索性互相伤害。
    “噔噔。”短促的敲门声将陆婉凝的思路拉回。
    她合上笔记本，起身开门，果然看到门外正在推眼镜的洛星洲。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来，也没有其他的寒暄，只是如同普通的旧友会面，向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