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汽车的喇叭声在嘈杂的十字路口响起，绿灯已经亮了，前面的车晃荡一下竟然停了，搞得后面的车差点追尾。前面那车里八成是个新手女司机。
    看着这喧闹的十字路口，周围的高楼大厦，这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甚至在趴在地铁口边上要饭的老头都是老样子。楚明新一时间有点恍惚。
    他走到老头跟前，老头双手合十向他拜了拜，他一直认为这老头是个骗子，所以每次打这儿过，一次都没给他送过钱。他一招手，手机就抓在了他的手里，他给这个老头的收款码扫了五块钱。老头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对给他钱的人说了两句吉祥话，又拜了一拜。
    他笑了起来。
    “我们的世界什么时候能发展成这般样子……”韩不任出现在楚明新身边。
    楚明新回忆了一下中国历史，说：“两千年吧。”
    “唉……”韩不任小小年纪也学会叹气了，“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些……”
    楚明新不管韩不任在想什么，就说：“我想问问你对郭香的看法。”
    “啊——”韩不任仔细回忆了一下，说：“父亲还在世时这个人就已经名声大噪了。父亲说起过，这人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他表面做得光鲜，但私下里却十分残暴，谁说他坏话他就杀谁。但对外都说是他的朋友不忍看他受辱，瞒着他杀的人。因为这样，跟追他的游侠们名声也都很好。因为他们都很仗义。”
    “你什么看法？”楚明新问站在路边看车的百里如虎。
    “嗯？”百里如虎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尝试收拢，等没有用处的时候全部杀光。”
    “你要不要这么直接？”
    百里如虎不答话。他似乎在深思什么事情。
    三个人走在下地铁的楼梯上，楚明新的心情放松了下来。这个地铁从他学校门口，直通商业广场，他每个星期都要往返不知道几次呢。
    吃喝一条街、蹦床公园、电玩城、酒吧、密室逃脱——
    “可惜，都是回忆。”
    “不只是回忆。”百里如虎说：“人不会忘却任何记忆，人之所以记不起来那些‘忘记’的东西，只是因为‘意识’认为那部分东西不重要，或者对人格有害。而意识因为掩埋了那些不重要和有害的记忆，造成了回忆的明显瑕疵，为了不被人格发现，它会捏造一部分回忆填补进去。这个世界也是这样，一部分是回忆，一部分是意识依据人格的认知，和记忆中的信息填补出来的。为了让这里看起来更完整。如果只有回忆，这个空间一定会看起来漏洞百出。”
    “这都知道？”楚明新怀疑地看着百里如虎，“为什么就你权限那么高？”
    百里如虎不回答，只是说：“在这个空间，你可以做以前做过的事，或者看别人做过的事，玩玩过的游戏，吃吃过的东西。不用担心这里日复一日都是重复的，因为这里并不全是你是回忆，它其实有自己的运转规则。”
    “我可以——”他抬起手向天一指，“让它运行起来。然后同时给我们下一个不能违背空间规则的限制。”
    一阵从地下通道内吹出的风拂过楚明新的鼻尖，带着地铁内那种特殊的轻微异味。
    “卧——槽！”楚明新伸手掏——掏——掏掏掏——从空气里再掏不出来任何东西！
    “妈蛋！”他拿着还在自己手里的手机就在百里如虎的头上来了一下。
    百里如虎哪能挨他的打，一把就挡下了。
    “你可以接受外面那个世界的一切，但不要忘记你自己是谁。”
    楚明新一愣，然后额上青筋暴起。
    “我外面还一摊子事儿，你又搞出来一个这！你他妈耶稣！”
    他们进到地铁里面，然后他们就被围观了。
    “可以合个影吗？”
    楚明新看着眼前几个初高中生模样的女生，又看了看自己两位穿古装的朋友。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韩不任穿得衣服——就是他来那个世界第一天穿的那身——那个裤子……
    那他妈可是个开裆裤啊……
    “槽！”
    熟悉的场景唤醒了楚明新下意识的举动，他开始翻遍全身口袋找他的地铁卡。没找到地铁卡，他拉着韩不任就去了自动售卖地铁票的机器边，排队买票，然后带着韩不任这个小破孩赶快到商场买衣服。
    “给我也买一张。”
    楚明新瞪着时候的百里如虎，“你自己不会买！”
    “我没钱。”百里如虎很简单地回应。
    “累死我了。”
    姜子楚惊奇地看着被自己搬到驴车上，睡得跟死人一样的楚明新，一下子诈尸一样坐起来了。
    他看着天边亮起来的一抹红霞，凑到人跟前说：“起来吧。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城门就要开了。”
    “起来吧？”楚明新裹着干草又躺下了，“老子一夜没睡！我现在要睡觉！”
    但睡觉的计划没成功，因为昨天晚上那帮人又围上来了。
    楚明新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现在有种非常强烈的割裂感，明明刚刚还在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忙着帮韩不任和百里如虎找临时住处，还在为那两个没有身份证的黑户怎么住酒店发愁，一转眼再又看见这些古代人——
    他真的非常难受。
    在两个看起来都非常真实，反差却极其大的世界来回蹦迪，他还得适应一段时间。
    他这么折腾了一夜，是因为他想卡个bug，那个意识世界那么真实，他就想查点有用的资料出来到这边用用。可结果就是他想得太美了。
    他的意识空间，他只能查到他知道的，他查不到他不知道的。
    早该想到的。
    那个自动补全机制不完美啊。
    “唉……”
    “叹什么气？”姜子楚驾着驴车随口问。
    “叹什么气？”楚明新歪头，他躺在草垛上，两眼呆呆地看着天空，顿了几秒钟才说：“就这么对你打个比喻吧。就是有一天呢。你突然被困在了一个大沙漠里，后面回不去，前面不知道还要走多远，你渴的要死，本来就想着走一步算一步了，然后突然发现脚边有一个苹果。你看见了希望，赶忙把苹果捡起来就咬了一口，却发现这苹果是黄金做的。”
    “哈～”他又叹了口气，“你说我叹什么气？”
    姜子楚回头来看楚明新，想了一下，说：“你得到了一个宝贝，那个宝贝对现在的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楚明新闭上眼，“现在看还有副作用。它让我想家了。”
    一定不是王宫。姜子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