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又难闻，林家所有人坐在走廊，没有走进病房里。
林沉受了伤还昏迷不醒，岑枝倒是醒了，但是……
林母看向林枫，“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枝怎么会变成那样？”
在岑枝醒来之后，他们都去看望，可岑枝看着他们的目光陌生惊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让他们离开。
林枫沉默了一会，这才道：“之前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和你们说过……小枝她……”
他把岑枝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包括陈欣敏对她做过的一切。
林母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她的女儿都经历了什么？
岑枝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都怪她当初带着岑枝出门，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岑枝，才让岑枝经历了这些。
她掩面而泣，心中的愧疚像是把她压垮，在安静的医院走廊，甚至连大声哭泣都不敢。
林父拍了拍林母的肩膀。
他无法理解岑家的所作所为。
那个时候，林母因为找不到岑枝，整个人浑浑噩噩，在知道林涣涣是被丢弃之后，总觉得林涣涣就是岑枝。
林父很清楚林涣涣不是，就算林母一开始收养林涣涣是为了心里那一个念想，在之后的相处，他们一家子也是把林涣涣当成亲生的看待。
可岑家竟然对岑枝做出那些事情，他们简直就是畜生。
“怪我，如果当初我没有和你吵架，你也不会想要出去工作。”
如果他愿意多体谅一点身为家庭主妇的林母，过于林母也不会和他赌气去找工作。
林母摇了摇头，哭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可是她再怎么悔恨，也没办法把岑枝受过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一个从没做错过任何事情的人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如果要惩罚她，为什么不能冲着她来？
林诉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这是岑枝过生日的时候，他求着岑枝给他买的纪念品手链，上面的吊坠是星星的形状。
岑枝走丢的时候他年纪太小，并不记得自己走丢了一个妹妹，只记得某一天回到家里，自己的妹妹变了个模样。
在小时候的记忆里，他只记得妹妹喜欢画星星。
因为他们家里人多，想要把每一个人都画上去的话，只能用星星来代替。
可是在岑枝回来的时候，他那么排斥，让岑枝对他生气。
那是岑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生气。
林诉猛的站起身，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往里面看去，却只能看到医生的身影。
张医生走出病房，见林家一行人担忧的神色，叹了口气，“你们还是先不要进去打扰病人了，她现在的状态很差，有江遇舟陪着就行。”
所有人中，只有江遇舟靠近岑枝的时候，岑枝是没有过激反应的。
林母应了一声，“谢谢医生，辛苦您了。”
张医生摇摇头，“岑枝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也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近这几天，都不要出现在岑枝面前。”
林母落寞的垂眸，心里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便小心翼翼道：“张医生，您能和我们说说具体情况吗，我们想多了解一点。”
张医生沉吟片刻，道：“用你们比较能理解的话来说，现在岑枝是把自己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扩大化了，虽然伤害她最多的人不是你们，但是她现在的认知有点错乱，把你们都搞混了，只记得你们曾经伤害过她，但是不记得你们具体做了什么。”
“可能你们之前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现在因为记忆错乱，岑枝会认为你们做了很过分的事，所以会对你们有过激反应。”
“我的建议是让岑枝先冷静下来，配合治疗，说不定还有恢复的可能，但是在此之前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刺激她的行为。”
这样说起来确实更加通俗易懂，林母应了一声，向张医生道了谢。
张医生是特意从心理诊所赶来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便转身离开了。
“就先听张医生的吧。”林枫轻声开口。
除了江遇舟，谁也不确定还有谁可以让岑枝平静下来，他们不敢赌。
更何况，林沉现在还昏迷不醒，两边都需要有人照顾，一直在医院里等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另一边，病房里安静的似乎可以听到点滴滴落的声音。
江遇舟站在床边，伸手想要触碰闭着眼睛的岑枝。
岑枝却猛的睁开眼睛，像是被吓到了，神色惊恐，“别碰我……”
别伤害我，求你。
江遇舟连忙退后一些，“别怕，我不会碰你的。”
岑枝身体蜷缩，眼神逐渐空洞。
好疼啊。
但是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疼。
她只觉得浑身都像是散架了，后背传来清晰的痛意，就好像回到了陈欣敏打她的时候。
明明没有任何人打她，可是那种痛就像是深入骨髓，让她止不住的颤抖。
“岑枝，”江遇舟轻声开口，“不要再想了。”
岑枝回过神，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江遇舟的声音，但是她看到了江遇舟的手。
修长的指尖垂落在床边，始终隔着一点距离。
她把手伸出去，握住了江遇舟的指尖。
指尖冰凉，正好抚慰了滚烫的掌心。
江遇舟眼睛一亮，开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岑枝压根没有看向自己，眼中仿佛只有他的手指。
她并不是看不到，只是不敢相信。
她不相信有人会永远陪着她。
即使江遇舟再怎么弥补她经历的一切，可也只是弥补，曾经的痛苦和缺憾，并不会随着时间抹平，只会越来越深。
她甚至相信眼前的江遇舟是幻觉，也不相信有人可以救她。
岑枝握着江遇舟的手指，用了点力气，将它按在心口。
就好像是想要记住这种感觉，怕自己一觉醒来，眼前的幻觉就会消失不见。
江遇舟索性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闭上眼睛的岑枝。
少女的呼吸逐渐平稳，干涸的唇瓣颜色苍白，再没有了之前的生气。
明明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和他开心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