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有些迟疑：“宝玉都已经收用了，如此再将她撵出去，有些不妥吧。”
    王夫人见贾母有所松动，思索了片刻，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赏给哪个下人小厮，也不算埋没了她。李嬷嬷的儿子李贵还未娶亲，不如就把袭人赏给他，也算是他的体面了。”
    袭人回想起平日里，李嬷嬷对她们这些丫鬟的态度，下意识地反驳道：“不，不可以！说不得，我已经……”
    “袭人，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王夫人打断她的话，语气中带着威胁，“你的情况，跟你一个屋的姐妹最清楚，你确定要继续说下去吗？”
    袭人紧闭双眼，心中虽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屈服了：“谢太太的，恩典！”
    王夫人淡淡示意周瑞家的，后者带着人，将袭人拉了下去。
    待几人离去后，王夫人又提议道：“老祖宗，您看是不是应该把宝玉挪到外院去住？”
    “你都已经决定了，何必再来问我？等迎春她们三个丫头再搬出去，我身边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了。”
    贾母闭目养神，似乎对王夫人的提议没有任何波澜。
    “罢了，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搬吧！只是，小厮们伺候得到底马虎一些，还是多派几个细心的丫鬟去照顾宝玉。”
    王夫人见贾母松了口，忙点头应承：“是，我看李嬷嬷就很好，平日里对那些丫鬟们也极严。”
    贾母靠在太师椅背上，仿佛累极的模样，对王夫人摆了摆手：“去吧，晚上不用再来侍奉了。”
    随着王夫人一行人呼啦啦地离去，贾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鸳鸯身上。
    她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和袭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同一般。但这次她确实做错了事，你不应该因为私情，而利用我为她出头。”
    鸳鸯闻言，感觉背后一股凉意从下往上窜。她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贾母的眼睛，双手紧握，垂在身侧。
    良久，贾母轻叹一声，语气放缓了些：“你去前面打探一下，今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二个都瞒着我呢！”
    “是。”鸳鸯应了一声，从花厅里退了出去。她只感到背后一片冰凉，有种逃出生天的喜悦。
    她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去看望袭人，而是前往内院角门处，打探消息去了。
    在袭人被拖出去的那一刻，黛玉和迎春便没再继续偷听下去，而是回了梨香院。
    无他，黛玉肚子饿了。
    入夜，黛玉和迎春都准备睡了，白芍才从外面回来。
    黛玉听到外间白芍和绿萝的说话声，对外面喊了一句：“是白芍回来了吗？我还没睡，你进来吧。”
    白芍没有直接进卧室，而是先在外间的炭盆边，先驱散身上的寒气后，才走进内室。
    “姑娘，秦氏那边借着今天外书房的事，把怀孕的事情爆了出来。我等到这个时辰，才和秦氏说上话。”
    黛玉和迎春二人都兴致勃勃，睡意全无，迫不及待地问道：“秦姐姐还好吗？不会真的被秦钟气昏过去了吧！”
    白芍笑着摇摇头：“放心吧，秦氏没事。这次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早就等着这样的机会。她原本打算，等秦家传来噩耗的时候再发作，现在遇上这样好的契机，也更自然一些。以后即便秦家出了事，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而诟病这个孩子。”
    “这样我就放心了。”黛玉见秦可卿接受良好，心中的担忧算是放下了。她还一直担心秦可卿会为了秦家的事而忧心，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东府那边通知老祖宗了吗？”
    “通知了，听说史老太君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很是高兴呢！”
    黛玉挥手让白芍回去休息，目光灼灼地看着迎春：“咱们明天去看秦姐姐吧！”
    迎春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不想上学的心思，我都能看清楚，你还想瞒过老祖宗吗？”
    “偶尔一次，老祖宗不会跟我计较的！”
    第二日，探望秦可卿的队伍，不仅多出了探春和惜春，连王熙凤都大着肚子，登上了前往东府的小马车。
    “我的祖宗！你可得小心着点！”黛玉小心翼翼扶着王熙凤，和三春一起，将她围在中间，生怕她有个闪失。
    王熙凤已经有近五个月的身孕，脸上也渐渐丰腴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风情万种，比之秦可卿也毫不逊色了。
    她笑着拍了一下黛玉的手，说道：“我哪里有那么娇贵！”
    一行人来到秦可卿的院子时，秦可卿已经得到通禀，把贾蓉赶去了外院。
    只有王熙凤和四个小的被允许进了内室，其他的丫鬟都被留在外面。
    秦可卿眯着眼睛，见没有外人在场，便一骨碌坐了起来，这可把黛玉她们吓坏了：“哎哟！可别乱动弹！”
    秦可卿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小声说道：“我真没事！晕倒那是装的！”
    王熙凤挺着肚子，支使着黛玉去搀扶秦可卿，而迎春和两个妹妹则搬来两个绣墩，围坐在秦可卿的床边。
    “秦姐姐，我们不会把你装晕的事情说出去的！”说着，黛玉看向三春，“对吧？”
    迎春连忙点头保证，探春和惜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见两个姐姐都这么说，便也跟着点头附和。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装晕上了？”王熙凤低头回想了一下，也没听说东府出了什么事，“难道是珍大哥哥，又荒唐了？”
    秦可卿想起贾珍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到现在还有浅浅的痕迹，忍不住笑出声：“不是不是，他脸上的痕迹还没消呢，和他没关系。”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探春和惜春，有些欲言又止。
    王熙凤猜出她的顾忌，劝说道：“嗐！没什么不能说的。迎春眼见着没两年也要开始议亲了，底下几个小的，也应该让她们知道点事儿。不然太天真了，出门在外容易吃亏！”
    “嫂子！”提起自己的婚事，迎春即使是老黄瓜转世，脸上也不禁泛起了红晕。
    有了王熙凤的鼓励，秦可卿便将昨日外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们。不过，她并没有提及，是黛玉给她传递了消息。
    听完秦可卿的叙述，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在默默消化着里面的信息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