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卿失踪了。
    易云派人到鬼卿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依旧一无所获。
    他沉思许久，飞过群山，来到测资质的青石广场外。
    这里，是鬼卿在魔极宗的起点，且是未接触过那道红线的起点。
    鬼卿独坐在青石广场中央，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下，散乱的头发随风飘荡。
    易云走到鬼卿身边坐下，伸手按住鬼卿肩膀，重重叹了一声。
    “这盘棋很大，你现在看到的，依旧只是冰山一角。选择这条路，往后再无安定可言。如果你后悔或者怕了，现在可以退出，我不逼你。”
    鬼卿将头埋在膝盖上，沉默许久，以嘶哑的声音开口。
    “筑基之后，我要回一趟家。”
    “好，我会把你安排在离家近的封地。”
    “带我来的人叫李长青。”
    “好，我会找到他，把他交给你。”
    “岳符如何处置？”
    “我会找机会杀了他。”
    “把他留给我。”
    易云眉头一皱，“没有小看你的意思，他已经筑基圆满，你短时间想追赶上很难。”
    鬼卿怪笑道：“你都没结丹，他凭什么能结丹？我有的是时间追上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易云目露惊讶，好在鬼卿此时依旧低头抱着腿，无法察觉他眼神的变化。
    “如果这都猜不到，凭什么让你选择我来下这盘棋？”鬼卿缓缓抬头看着易云，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那个岳符有亲人吗？”
    易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有。”
    “找到所有与他血脉有关之人，交给我。”鬼卿舔了舔嘴唇。
    易云叹道：“祸不及家人，有必要吗？”
    “不是家人，是所有与他血脉有关联的人。上至垂死老者，下至初生婴孩，全部交给我。”鬼卿缓缓起身，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黑子，高高丢起，以双指夹住，“要么不做，要么把事做绝。给对手留余地，就是给自己寻死路。执黑先行，你教我的。”
    ……
    四面环水的小岛外，鬼卿踏在水面，脚下水流自行分道，登上小岛后，走到简朴的小院外，虽然院门大开，但还是抬手轻轻叩门。
    “进来。”轩辕芜荑冷淡的声音响起。
    鬼卿进院后，看着站在坟边背对着她的轩辕芜荑，不禁一阵恍惚。
    轩辕芜荑并未转头，只是抬手指着坟前墓碑，“她叫李巧儿，是我在雪地里捡回来的女婴。没有人丢男婴，我捡到的总是女婴，我门下的也都是女弟子。她不是我唯一的弟子，却是在我被欧阳懿掳走时，唯一敢追出来的弟子。途中欧阳懿斩她双腿废她丹田，她硬生生用双手爬到此处，更是被欧阳懿安排到炉鼎院外，看着络绎不绝的人进进出出，故意羞辱她。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忍下想办法救我。如果你对她尚有几分敬意，跪下磕头相送。”
    鬼卿走到坟前，看着墓碑上“李巧儿”三个字，郑重叩首行礼。
    轩辕芜荑拿起放在墓碑上的两个储物袋，眼眶渐湿，“你说怎么有这么傻的孩子？明明知道欧阳懿是故意羞辱她，还是忍着为我攒灵石。还把灵石分做两袋，一袋是脏的，一袋是你给的干净的。她以前总是调皮不听话，我多希望最后一次她能听我的话，这样能好好活着了。”
    “她是值得尊敬的人。”鬼卿再次叩首行礼，这才注意到墓碑旁的罐子，“这是骨灰吗？”
    “嗯。”轩辕芜荑微微颔首，眼中充满哀伤，“这片土地太脏，葬不下她。坟里的只是她的衣物，终有一天，我会带她回去，把她葬在家乡。”
    鬼卿面朝罐子，郑重叩首行礼。
    “孩子，你对我很好。按理说，我不该这样对你的，但我身上背负的实在太多了。”轩辕芜荑轻轻叹了一声，拿起鬼卿丢下的那柄剑，以剑抵住鬼卿咽喉，声音渐冷，“告诉我，欧阳懿派你来干什么？”
    “让我接近您，想办法套出四象锁灵心法。”鬼卿没有任何隐瞒，如实告知。
    轩辕芜荑轻声道：“这些年的经历，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场梦，梦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你总是提起你娘，我跟你娘长得很像？”
    “我不知道。”鬼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对她的印象很模糊了，可我总感觉，娘就应该是你这个样子，让人感到温暖。”
    轩辕芜荑拉起鬼卿，将手放在鬼卿头顶比了比，温婉一笑，柔声道：“我若是有个孩子，也该是你这般大了。乖，叫师父。”
    鬼卿瞬间怔在原地。
    “怎么，你不愿意？”轩辕芜荑问道。
    鬼卿连忙摇头，“不，我愿意，我愿意的。”
    随后，鬼卿跪在轩辕芜荑面前，恭敬行三叩九拜之礼。
    “弟子陈泽，拜见师父！”
    轩辕芜荑笑着拉起鬼卿，温柔摸了摸鬼卿的头，“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男弟子，也是关门弟子。我会倾囊相授，把我会的都交给你。”
    鬼卿认真道：“谢谢师父，还请师父教我四象锁灵心法。”
    “要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
    “哦？”轩辕芜荑眉毛一挑，“如果欧阳懿行功出错，你可就担上弑师之名了。”
    “在我心里，从始至终就没有把他当做师父。师尊与师父，是有很大区别的。”鬼卿神色认真无比。
    轩辕芜荑将罐子收起，拿起那个脏的储物袋，用力丢向天空，手掌虚抓，储物袋连同里面的灵石立刻消散，随后拿起那个干净的储物袋，紧紧捂在心口，流下两行清泪。
    “好孩子。”
    “师父……”鬼卿鼓足勇气卷起衣袖，替轩辕芜荑擦去眼角泪水，“节哀。”
    轩辕芜荑摸了摸鬼卿的头，柔声问道：“觉得师父脏吗？”
    “不。”鬼卿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您比这里所有人都干净。”
    轩辕芜荑拉着鬼卿进屋，躺在榻上，挪到里面，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鬼卿犹豫许久，轻手轻脚坐到床边，躺在轩辕芜荑身边，连自己的细微呼吸声都觉得吵闹。
    轩辕芜荑拉住鬼卿的手，搭在自己脸庞上，柔声道：“碰过我的男人有很多，师父只记住了你。虽不合伦理，但如今我已百无禁忌。师父也不是一直那么坚强，如果你愿意，抱抱师父。”
    鬼卿转身搂住轩辕芜荑的腰，紧紧靠在轩辕芜荑怀里。
    “好孩子。”轩辕芜荑温柔地拍打着鬼卿的后背，“虽是大梦一场，但有时候你来看我，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杀气和血腥味儿。答应师父，往后不要再为师父杀人了。”
    “嗯，我听师父的。”鬼卿贪婪地嗅着轩辕芜荑身上的香味。
    轩辕芜荑伸手轻轻刮着鬼卿的鼻翼，“不许把我当成你娘哦。”
    “当然，娘是娘，师父是师父。”鬼卿笑得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