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圣格维学院内绿树成荫的小道，蜿蜒伸展到学院的每一个角落，学院内的建筑群落，独具匠心，每一座建筑旁都围绕着一圈浅色的灯带。高耸的大理石柱矗立在大道两侧，精美的铃兰浮雕装饰，以及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海浪波纹。
    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直通向远方的高楼，高楼的尖顶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失的简洁。墙上爬满了幽绿的藤蔓，而那建筑物的窗户宽敞明亮，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室内有两道修长的人影。
    金发的人影倚靠在窗边的栏杆，向后微微仰头，他闭着双眸，似乎在倾听着室内循环播放的海浪的声音。
    “你今年又不准备去接受加冕吗？”
    他身侧的银发男生双手搭在木制的栏杆之上，目光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亚圣格维学院的构造先前被虫族大军的侵袭毁了大半，现在的建筑格局也都与之前大相径庭，并且春去秋来也换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但他们俩却一直停留在这里。
    “我觉得你一个人就够了，况且不是还有盛茗会辅助你吗？”莫星和淡淡道，在那次战役之后，他便改回了自己原有的姓氏。
    原本牧家与他针锋相对的几个人都梗着脖子红着脸，来和他道歉。
    当然，莫星和完全没有感觉到他们那些小儿科的针对对他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以前只感觉是一堆蚊子在耳边嗡嗡叫而已。他当时只是微微颔首，像是看在他养父的面子上没有计较什么。
    “她……算了吧！她最近还在研究怎么彻底治愈人类的精神世界呢，情绪超级暴躁！”似乎像提起了什么“女魔头”一般，顾璟洲夸张地抖了抖身子。
    莫星和往睁开眼，往人的手臂上看了一圈，果然有还未愈合的针孔状伤口，“看来你没少陪着她研究。”
    “嘿嘿，那不是因为我和她比较熟嘛，而且我也想这世界上快点出现什么一劳永逸的安抚剂啊，不然每次因为三次限制而导致许多人得不到及时的安抚，造成的损伤实在太大了……”顾璟洲顿了顿，才接着低声说下去，“况且，只有……只有我们这一批因为听过薇安的人鱼之歌而被永久治愈的人的话，对别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平等’呢？”
    “所以说，华兰星有你就够了。”
    “嗯？”
    “因为我可不会那么设身处地的为别人来考虑。”莫星和耸了耸肩，有些好笑走向桌子，将上面的一盒浅蓝色的创可贴扔到人的手中，“不过这些痕迹还是遮一下比较好，不然要是爆出什么第150位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难办了。”
    顾璟洲赶忙接住，他低头看了一眼，“嗯？你居然用这么可爱的创可贴吗？上面几个好像是前几天盛茗才给我发消息时用的颜文字？”
    莫星和但笑不语。
    顾璟洲没有多问，拆开后随便挑了一张【(????-)?】图案的贴在了抬手间衣服遮挡不住的手臂内侧。他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盛茗发来的消息，“好了，未来的大发明家又找我去做苦力了。”
    他快步走向门口，“今年的加冕仪式你可能不能缺席了，我家那两口子已经联合牧叔叔还有莫承允一起谋划了一个惊天的‘绑架’计划，嗯……我这应该不算泄露秘密吧？”
    顾璟洲的终端又开始不停的“滴滴”，他又看了一眼，无奈叹气，更加快地离开了。
    莫星和继续闭上眼，背靠着柔软的座椅，那室内似乎永不停歇地海浪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都显得如此安静平和。
    他慢慢睁眼，看着天花板上那被做成铃兰状的浅蓝色吊灯，此时并没有被开启，却依旧泛着淡淡的光晕，点点的光晕散开，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漫天斑斓而透明的泡沫慢慢破裂、消散。
    ——————
    “怎么这么着急？不是说让我再劝劝牧学长，呃，莫学长吗？”顾璟洲推开门，在仪器堆满的缝隙间仔细搜寻着人的身影。
    “璟洲！”盛茗从一台巨大的屏幕后窜出，她的长发有些凌乱，几根微翘的呆毛被顾璟洲一一按下。
    “怎……？”
    还没等顾璟洲开口询问，盛茗随意地将自己的长发束成马尾，“你能不能把当初那批学生和士兵都叫过来？”
    “啊……？”
    “别啊？了，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什么什么？”顾璟洲也被引起了好奇心，以他现在的位置，虽说需要点时间，但也不是办不到。
    他凑到盛茗面前正在不断闪烁的屏幕，屏幕的边框被人设计成了独特的蓝色人鱼简笔画，看起来十分可爱，它所包裹着的却是冰冷而密集的文字数据。
    “你看这里。”盛茗指着一串字符，又指了指另一个框内的一模一样的字符。
    “呃，什么意思？”顾璟洲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睛都快转成了蚊香眼，还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盛茗扶了扶额，对这么明显的数据顾璟洲都看不明白有些无奈，“这是你血液的数值，这块则是当初薇安留下的血液的数据。”
    顾璟洲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时，有些微怔，有些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薇安……”他左右看了一眼那一排一样的数据，有个突然的想法冒了上来，他又转头似是想要确认般看着盛茗。
    盛茗点了点头，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展露出如此明显夸张的笑容，“没错……！”
    “薇安在我们的身体里？”顾璟洲还是有着些许的不确定。
    “……”盛茗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笨蛋！！！！”
    “啊？”
    盛茗拍了拍人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这说明我们只要提取足够的含有薇安基因的血液中的数据，就能够完全模拟出薇安了……”
    总感觉盛茗的意思和自己的意思也都差不多，他沉默了一瞬，但盛茗的意思仿佛又与他的完全不同。
    “怎么不说话？”
    顾璟洲抬手摸了摸盛茗的脑袋，经过几年的沉淀，他手上已然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茧，摸上鱼脑袋的力度很轻，又似乎有些颤抖。
    “不可以，盛茗。”他声音很轻，“那就不是薇安了。”
    “？”盛茗的嘴角往下压了压，眼眶在一瞬间红了，她低着头像是不解，又像是知道顾璟洲的意思，“但是……我真的好想她。”
    “……”顾璟洲收回手，他又像是在安慰盛茗，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们都很想她。”
    盛茗后退了两步，曾经那个与自己一起幼稚不已的顾璟洲似乎也成长了，莫星和学长也变得更为成熟。
    好像只有自己停留在那个清晨。
    每次都想着如果那天她也跟着去的话，会不会结果有着什么不同，又或者其实根本不会有什么改变。
    “或许，莫学长会赞成……”她喃喃自语。
    “他不会的。”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比起自己，莫星和才是最为走不出那个清晨的人。
    “换个方式想，薇安会和我们一直同在。”顾璟洲笑了笑，朝着盛茗晃了晃自己手上贴着的创可贴，那可爱的表情包图案，成功让盛茗破涕为笑。
    ——————
    “你说他不会发现我们吧？”莫承允挠了挠头，他没有用发胶向后拢起的淡金色长发随意的散着，有些毛毛躁躁，看起来就像是没睡醒的鸡窝头。
    这样看着却让人莫名的顺眼。
    “放心，我这次从老顾那边搞到了个屏蔽装置，他们拿璟洲测试的时候根本没被发现！”
    顾鸣清和叶桦听见牧子石的话，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没错，根本没有发现我们！”
    “……”莫承允有些无语，很想问是不是人根本就是懒得拆穿他们才故意装作没看见的。
    但现在时间紧急，他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一不做二不休！成败在此一举！”莫承允小声打气，给三位长辈比了个手势后从树上一跃而下。
    顾鸣清转头看向牧子石，“你倒是真把自己那群孩子当沙包啊，故意去‘打劫’星和那孩子，果然收养的就是收养的……”
    其实牧子石那些除了莫星和的儿子和女儿们，也都是收养的战场遗孤，只不过收养他们的时候也都在襁褓之中，因此对自己的身世几乎没有记忆。
    顾鸣清这句话其实也只是打趣，他明白牧子石是真心的将那些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在抚养，因此这些话也从来不在外面说，只敢私下里和他这样开开玩笑。
    “你是不是误会星和了，他对人从来不会下重手的。”牧子石一脸的不赞成。
    “……”自己儿子曾被不止下了重手，还是死手的顾鸣清沉默，总觉得自己老友对人的滤镜太大了，但他也没有戳破，不想去破坏某人在他养父那里塑造的完美形象。
    ——————
    莫星和老早就察觉到了自己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们，而且身影属实是过于熟悉了。
    在联想到前几天顾璟洲所“不小心”说漏嘴的一些人的计划，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还是假装毫无察觉往前走着。
    直到那易容易得脸皮都没有粘贴平整的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嘴角抽了抽，差点没绷住自己脸上维持的微笑。他一眼便能够认出来站在最前面的是他那养父的嫡子，那翘起的脸皮的一角被风吹了吹，他们之间闪过一丝无言的沉默。
    “你……”任谁看到莫星和那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笑容都会吓得暂时性忘记自己的话，牧星渊就是如此，之前虽然已经和人低过头，也得到了人的谅解，但他总觉得他这位曾经的“哥哥”没有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虽然好像现在身上那种阴郁的气息缓和了很多。
    莫星和还在等着人的下文，结果一个人影却从自己的身后窜出，英勇地挡在他的面前。
    那牧星渊也一下子醒悟过来，接过了自己的戏份，高举着刀向莫承允刺去。
    莫承允咬破自己含在嘴里的血包，假装受了重创往莫星和的方向倒去——
    莫星和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要扶住人的意思。
    “扑通”一声，莫承允倒在地上，他先是一愣没有人接住他，但还是很敬业的满嘴鲜血的朝莫星和伸出手，开始和人说出自己最后的“遗愿”——“我最后的愿望……就是你能……去加冕成王……”
    “？”莫星和低头看着那个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手舞足蹈的人，又嫌弃地后退了一步，难道这就是顾璟洲说的，他们精心计划的“绑架”？道德绑架吗……
    “不要。”莫星和无情地拒绝，绕过还在吐着“血”的莫承允，瞥了一眼在一旁不知道干嘛还在呆愣的牧星渊几人，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时，他的终端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顾璟洲：那个莫姓男人称王后！全世界都疯狂了！】
    【顾璟洲撤回了一条消息】
    【顾璟洲：学长！！求你了！！快来！！！不然今天我和盛茗只能活一个了！！！】
    莫星和手指顿了顿，还是没有回消息。
    “……星和！”顾鸣清这时终于从树上跳下来，他的头顶还顶着几片叶子，“你！你难道想辜负薇安对你的期望吗？”
    “……”莫星和停住脚，他摩梭着口袋中已经被封存好的纸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将另一把圣剑交给了你，不惜牺牲自己，难道是为了就看着你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吗！”
    清晨的阳光洒在人金色的发丝，宛如熔金般流淌，微风拂过他的发间，他却仿佛时间静止般安静。
    今天的天气和那日一样，晴空万里，万里无云，除却没有了虫族的侵扰。
    他的身侧跑过一名玩着泡泡机的小孩，路过躺在地上的莫承允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反而开始哇哇大哭，手中的泡泡枪却一直在发射着。
    那大小不一的泡泡被风带到他的面前，又在他的面前破碎消散。
    莫星和仿佛被惊醒一般，眨了眨因为长时间不动而酸涩的双眼。
    “莫星和，成为合格的王吧。”
    他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低头，终端上闪烁着顾璟洲又一次发来的消息。
    【顾璟洲：薇安，一直在我们的身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