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先是茫然，而后心头一紧。
    难道说？
    他心头一紧，快步跑到窗边，用力拉开因为锈死而卡涩的窗户。
    原本因为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的窗户，随着他推开掉漆的老旧玻璃窗扇，将外面的场景暴露在他眼前。
    楼下巷道里已经有一两只丑陋的诡异在逡巡着。
    其中一只甚至手里还拿着巨大的骨质长矛，似乎是用某种大型海洋生物的脊椎制成。
    丑陋肥大的嘴唇上，两只珠子一样的眼睛在黏液的包裹下转动着。
    果然！
    诡异降临在了大汉市！
    通关失败后导致诡异降临、城市沦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龙国有着成百上千的城市——
    没有一个大汉市民会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发生在自己头上。
    “快点收拾，不然来不及了。”爷爷见他还愣着，呵斥了一句。
    苏夏点点头，飞快地收拾起来。
    他的东西本来也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就搞定了。
    抬起头来，他看见爷爷稀疏的白发中间一粒粒豆大的汗滴滚落。
    他默默地走近，帮爷爷收拾起来。
    爷爷过惯了节俭日子，啥也不舍得扔，最后总算打包成了一个大包裹。
    苏夏想要帮爷爷扛起来，被爷爷一把推开：
    “你还小，这东西你扛不动的，我来。”
    看着爷爷枯瘦的手臂，苏夏犹豫了下。
    “小夏长大啦，知道心疼爷爷了。”爷爷笑了笑，
    “放心啦，你爷爷我扛这点东西，还是小菜一碟的。”
    他蹲下身子，吃力地将看起来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大的包裹驼到了自己背上。
    苏夏想了想，去墙角拿起了那把差点用来打自己的笤帚。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下楼道，爷爷突然叫住了苏夏：
    “小夏，一会不管发生什么，我说跑，你就给我死命的跑，听明白了吗？”
    苏夏怔怔点了点头——
    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爷爷浑浊的眼里复杂难明的情绪。
    看到苏夏点头，爷爷这才放下心来。
    来到楼门口，趁着两只深潜者不注意，一老一少坐在三轮车上，开始飞奔！
    爷爷死命地往前蹬着三轮，仿佛豁出了一切，苏夏紧张地看着后面。
    两只深潜者大叫着，拿着长矛追了上来。
    他们一边叫喊着，一边追着。
    虽然车斗里装了一大包杂物，但爷爷蹬地飞快，将两只深潜者成功地甩在后面。
    苏夏长舒了一口气。
    但好景不长，前面的巷道转角处，突然窜出了6只深潜者。
    虽然这诡异个头矮小，但足足有6只。
    它们大喊着，露出尖利的牙齿，扑了上来，把前方的道路给彻底堵死。
    爷爷大喊着，拼命地蹬着脚底的踏板。
    老旧的三轮车猛地向前加速。
    似乎有点怕这个庞然大物，前方的几只深潜者快速向两边蹦跳着跑开。
    还没等苏夏喘口气，当三轮车经过时，一旁的深潜者们全部跳了上来。
    苏夏死死地盯着他们，挥动起手里的笤帚。
    老式的笤帚很沉，他用起来很勉强——
    但挥动的效果惊人，两只跳上车斗的深潜者被他快速扫了下去。
    但，还没开出多远，又有更多的深潜者从路口冲了过来。
    爷爷脸色一变，他阴沉地跳下车，将包裹拿了下来。
    “小夏，你坐到前面来。”
    深潜者们围了过来。
    爷爷脸色发白，再次看向苏夏，露出安慰的笑容，似乎在说“别怕”。
    “小畜生们！有种来呀！”
    那个老人怒吼着，手中的笤帚抡得滚圆，朝着前方的深潜者猛地劈下！
    一个深潜者躲闪不及，脑袋上挨了一下，竟然就晕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深潜者怪叫着跳开。
    “跑！”
    那个老人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吼了出来。
    苏夏一怔，看向身后——
    爷爷已经和围住的深潜者厮打起来。
    他先是将包裹里的东西全部砸了出来，然后再次抡圆了笤帚。
    仿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时，一只深潜者怪叫着，朝着他跳了过来。
    苏夏已经看到了深潜者嘴里深深的食道，和最外缘两排细密的尖牙。
    他甚至看见，上面一排尖牙正滴落着腥臭的黏液，在两排尖牙中间拉丝。
    从未见过这场面的苏夏内心一片空白。
    爷爷转身间，再次瞥见停在原地的苏夏，两条眉毛登时竖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他向前几步，笤帚便劈了过来，
    那只深潜者本已蜷缩着后腿，似乎要跳到苏夏身上，被爷爷这一下打断。
    苏夏心脏抽紧，他疯狂地蹬动三轮车，飞奔起来。
    泪水涌出苏夏的眼眶。
    他时不时地往后瞥一眼。
    身后，那个老人还在战斗，但深潜者们渐渐围了过来。
    而后，老人的身影越来越小。
    深潜者却越来越多。
    他不再敢去看身后的场景，死命地蹬着三轮。
    好像这样才能消解他的愧疚之情。
    似乎随着他远离城市，一路上反而几乎没怎么见到深潜者。
    直到天黑时，几束探照灯射过来——搜救队成功找到了他。
    “爷爷还在后面……”他脸色发白。
    “放心，我们会去救援的，我们先送你到安置区。”
    再然后，他便在安置区里听到了救援队全军覆没的消息。
    整个大汉市彻底沦陷。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和警示牌在他眼前布置着，将大汉市隔绝在后面。
    也将他和爷爷永远地隔开。
    ……
    轻缓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他已经在那扇熟悉的老旧木门前站定，捏紧了拳头。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像当初那么懦弱和胆小。
    他甚至想杀掉过去那个因为胆小便将爷爷甩在后面的自己。
    深吸一口气。
    他掏出钥匙，拧动把手。
    “吱嘎——”，木门被推开，老旧的转轴发出尖锐的哀鸣。
    房间里，空空如也，一如他们走的时候。
    爷爷并不在。
    他垂下了头。
    就在这时，进门旁柜子上的纸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夏，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了。
    ……”
    他浑身一震，双眼放出慑人的光芒。
    激动地拿起这张纸片，仿佛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紧张地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