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世间尽是忘恩负义之人？如笔洗这般胆小却又懂礼义的人也不在少数。
既然她愿意站出来，叶清清也不想叫她就这么死去，这世上的好人本就不多，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
“你放心，届时我会尽力救你，保住你一条性命。”
这样的好姑娘，能活着就活着吧，就算她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让她这样知恩图报的人随便死了。
该死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贺萧斐，多一个都算枉死。
“多谢。
若是能留下些证据最好，还得你仔细寻摸，看看能不能找到控告贺萧斐的罪证。
这玉佩，也只能请你还回去，乍然不见，恐怕贺萧斐会起了疑心。”
叶清清将玉佩交给笔洗，这些事情由她去做最合适。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你们放心，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明白事理，只要能为如玉公子申冤，我愿意。”
简陋处，是屋宅，耀眼处，是人心。
“还有一事，贺萧斐先前收的那些婢女，不知在什么地方去了，但他既然买了婢女，就会有契书。
你在他房中伺候，若能找到那些契书交给我们，我们自会去找那些女子，多一个人出来指证，就多一分胜算。
万事的前提，都是保全自己。
你放心，等水落石出，你若是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会给你一笔钱财，送你去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
叶清清同为女子，心思比其他人细腻得多，笔洗站出来揭发贺萧斐，不管赢了还是输了，都会遭受世人的脸色。
至少在这里，在这个世界，在宁阳城，那些男女老少会将她当成一个不清白的女子。
可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必须要经受的东西，也是她要还的债，世人之间的交集，从来不是无缘无故。
今日我赏了你一块饼，几十年后你救我血脉一条性命，今世你为路旁枯骨掩一抔土，来生我还你一段富贵。
“怎么好呢，你也才这样年幼，从前我家中有个小妹妹，年岁与你差不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好好吃饭休息才对。
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你们说的我也记住了，我会找机会把东西拿出来的，每日下学后，我若拿到了证据，就放到这树上的洞里。
我这人笨，害怕被人发现，只能想出这么个笨主意来，你们别笑我。
这玉佩，我会放到贺萧斐屋中的案台下，那处有一方暗格。”
笔洗憨笑着说道，从答应那一刻起，她就准备好了为徐云朗的冤屈赴死，她死不足惜，可恩人和她不同，恩人本就是天上的皎皎明月，受不得半点污秽。
来世愿做风，时时吹走挡月的乌云。
叶清清捏紧了拳头，回去的路上她沉默不语，自己还是不够强大。
世人的性命，在她眼中本是没有区别的，今日杀这个，明日杀那个都是一样的杀，最忌讳为了某个人触动心弦。
或许是修仙太久，她的心是麻木的，是井底无波的水，是杀人不眨眼的冷漠。
可笔洗的命，她想要保住，贺萧斐的命，她不想留下。
剑修的命中往往会有劫，而情劫居多，叶清清想她的劫或许和情爱无关，情爱太小，她舍不得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去度过。
她的心因为怜悯笔洗，不忍，因为贺萧斐的逍遥法外，有了不一样的波澜。
井底的水中也坠入了石子，激起一串涟漪。
如果她足够强大，或许这些事情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每日里做的只有一件事——挥剑。
可正是因为她不够强大，才会有重新历练一遍心境的机会。
悟，在顷刻须臾间，也在日复一日间。
*
“如玉公子积德行善，在世活菩萨，请南来的北往的，见过的听过的都驻足片刻。
如玉公子徐云朗走的太年轻，凡是受过他恩惠的请停一停。
徐府传出话来，如玉公子死的有冤屈，那眼睛迟迟不肯闭上不！这是死的冤枉啊！
不知是遭了什么奸人所害！
但凡受过他恩惠的，请在这请命书上留个名字吧，待后头烧下去，也好叫阎王爷对如玉公子好些。
让他下辈子投个大富大贵的好人家，求个顺遂平安的命吧！”
街头巷口，书院荷塘，宁阳城中多了好几个说书的茶棚，都是些粗茶，说书先生讲的倒是精彩。
徐云朗做过什么些善事，受过什么人的赞誉，被什么人记恨，说的那是头头是道，冤死的事儿也传开来。
请命书上，都会写下半个城的普通百姓的名字。
徐云朗虽是富家公子，可对穷苦人却比对富贵人更好，他是天生的清官，只可惜…………
“又得了一张，这是笔洗誊抄出来的字，这个叫菊香的姑娘应该就是上一个，也就是被徐云朗给撞见的那一个。
难为笔洗了，事不宜迟，该先找到菊香姑娘才是。”
叶清清拿着从树洞里掏出的纸张，上面的字歪歪斜斜，和初学者一样，她誊抄下来不容易。
不知道哪些内容是重要的，笔洗便将一整张契书的字都抄了下来，足足写了好几张字，合在一起的内容却只有寥寥几句话。
“宁阳人氏，邱氏菊香，卖与顺宁郡贺萧斐为婢，此后生死不论，银十两。”
以及菊香的家住哪，是被谁卖出去的，经过了谁的手，卖的是死契还是活契，按上头的日子算算，正是徐云朗撞见的那一个。
找到邱菊香的家，院子里只有一个老妇人在洗衣裳，院子中也晾满了衣裳，长衫，短衫都有。
这老妇人，是以为人浆洗衣裳为生的。
“敢问，这是菊香姐的家吗？”
叶清清一个小孩，不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老妇人疑惑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姑娘，面生，应当不是她们这一带的。
“小姑娘，你是哪个？
我怎么没见过你，找我家菊香干啥？”
老妇人擦擦手，看了看周围，只有叶清清一人，更放心了一些。
“菊香姐姐先前给我买过糖吃，现在我有糖了，想给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