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还好吗？”他问。
    这句简单的问候，没有太多的情感，直直的刺进了贺穗的心里，让她不由得一颤。
    “还好。”她从喉咙深处勉强的挤出了两个字。
    空气中又是一片沉默。
    贺穗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奶奶，既然有人陪你过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留在这里。
    跟容景深的关系虽然没有太难堪，但抬头不见低头见，挺尴尬的，再影响老太太过年的心情可就不好了。
    说完这番话，她打算上车原路返回。
    容景深伫立在原地的身体明显颤动一下，黑暗中他眼底的那丝欢喜被失落尽数覆盖。
    老太太快她一步拉住贺穗的手，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抱歉道：“穗穗别走。”
    “我也不知道小深怎么会突然回来，你别走行吗？如果你实在看他碍眼，让他走，我们留在这过年。”
    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变的如此疏离，原本还打算借着过节把两人凑在一起好好的说和说和，现在她也歇了那份心思。
    贺穗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唯有声音平静如水，“奶奶，你言重了。”
    整个岛都是人家的，要走也是她走，她有什么资格觉得容景深碍眼呢。
    “不言重，一点也不言重，你如果看他心烦，咱们就让他走，你别走，成吗？”
    老太太是真的怕她离开，双手紧紧的抓着贺穗的胳膊。
    贺穗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只是静静的伫立在原地。
    容景深隔空望着贺穗，昏黄的光线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开口：
    “你陪奶奶吧，我走。”
    他抬起双手插进大衣的兜里凝着她看了一会，目光如同现在的夜色，浓稠的化不开。
    老太太叹了口气，小声替容景深求情道：“穗穗，要不就让他留下吧，大过节，一个人怪可怜的。”
    到底也是她的亲孙子，总不能在阖家团圆的节日的真的为了重孙把亲孙赶走吧？
    容景深怕贺穗为难，他说：“奶奶，其实我国外那边还有工作要处理，既然有人陪你过年，我也放心了。”
    他抬头望着贺穗，嗓子发紧，“就麻烦你陪奶奶过年吧。”
    贺穗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即使两人成不了夫妻，他也是孩子们的父亲，理应不能把关系处的这么僵硬。
    容景深又停留几秒，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便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略显急促的声音，“别走了。”
    男人身体微微一顿，眼底染上一抹看不懂的情绪。
    这声“别走了”放在任何语境下都带着浓浓的挽留，容景深心里蓦地升起一丝隐隐的期待。
    贺穗也觉得自己那句“别走了”说的好像有点太温柔，她赶紧找补道：“陪奶奶一起过年吧。”
    容景深依旧背对着两人不为所动，倒是老太太走过去，抬手拍了他一下，“臭小子，别端着了，在这站了这么久，你也不怕冻着穗穗和孩子。”
    老太太亲热的挽上贺穗的胳膊，泛着泪花的眼睛难掩高兴，“真好，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多好。”
    容景深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段日子不见，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不少。
    也不知道她最近晚上有没有抽筋，两个孩子有没有折腾她……
    他的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压下心底的酸涩也跟着回了屋。
    不管怎么样，这是他们一家四口的第一个新年。
    齐齐整整的，他应该知足。
    屋里随处可见的红色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看的出都是老太太精心布置的。
    贺穗脱掉外套，穿着一件杏色的针织长裙，质地柔软的裙子贴合着身体的曲线，衬得那圆滚滚的小腹看上去可爱极了。
    容景深眼睛挪不开的看了好一会儿。
    老太太招呼两人一起帮忙包饺子，贺穗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过节气氛了。
    在贺家的这些年，大家也只是象征性的吃顿团圆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围在一张桌子上忙碌着包饺子。
    家里的佣人端来三份饺子馅，都是小岛上独有的特色，黄花鱼馅，鲅鱼馅，虾仁三鲜的。
    老太太笑吟吟的一边捏饺子一边说：“听小深说你现在很喜欢吃鱼，我记得你刚上岛那会儿可是闻了鱼腥味就犯恶心的，那时候奶奶也是老糊涂，压根没往那事上想……”
    贺穗怔怔的看着桌上的饺子馅，所以这都是为了她准备的？
    “多吃鱼好，对大人孩子都好，你喜欢吃鱼的话就留在岛上，这里别的没有，就是鱼最新鲜。”
    “而且这里环境好，空气也好，你在这心情也好，到时候生出的宝宝一定跟你一样漂漂亮亮的。”
    说话的功夫，老太太已经捏了不少饺子。
    她看着桌上圆滚滚的饺子，眉眼间的笑意更浓，“穗穗，你看这饺子像不像你，皮薄馅大的，多可爱。”
    容景深扫了眼，嘴角噙着很淡的笑意，确实可爱。
    贺穗抹了把额头，她第一次听人拿饺子夸人可爱的。
    老太太捏饺子的手速很快，擀皮的两人有点笨拙，有点手忙脚乱。
    “瞧瞧，你都快变成小花猫了。”
    老太太抬头便看到贺穗的额头上沾了一些面粉，脸上的笑意更甚。
    贺穗抬手擦，反而越擦越多。
    “小深，你快帮帮她。”
    听到老太太让他帮忙，贺穗还没来得及拒绝，男人修长的手指便触了过来。
    温暖的指尖轻轻的在她额头摩挲着，贺穗的脸瞬间红的彻底。
    她抬手想要推开他的手，两只手不经意碰到，双双停顿几秒。
    “我……自己来。”贺穗垂眸小声说。
    似是想到什么，贺穗赶紧伸手按住那只大手，拿下来一看，上面带着面粉。
    她又气又急的盯着他，“你故意的是吧？”
    明明他的手也不干净，干嘛非要帮她擦。
    现在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没法看了。
    容景深看着那张圆鼓鼓的小脸，彻底变成了小花猫，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对不起，我……太着急帮你擦了……”
    他很抱歉，但歉意不多。
    下一秒，贺穗抬起沾着面粉的手很不客气的按在他的脸上，得意的挑眉道：“我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