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行卷
作者:水翊楠   重生后我和死对头联手复仇最新章节     
    在枢密房搬出中书门下的三日后,裴皎然上书以功轻不敢受重赏为由,请求将实封千户改为实封两百户。随后在中书门下联名上书请求明年春开科举,启考课。同时奉表而来的河朔三镇的使者也抵达了长安。
    同一日李休璟率四千右神策精锐,出发前往泾原。而徐缄则从同州北上和周燧汇合,夹攻秦怀义。
    又两日后,魏帝驳回裴皎然奏疏。并令内官传达帝命,‘卿的功绩,朕心里有数。’,同时于太极殿设宴款待河朔奉表的使者。
    当日夜里南面也传来捷报,蔡希烈被部下所杀,其残部已归附。临近州的刺史,已在着手准备将其首级传首长安的事宜。
    丝竹声散尽后,裴皎然谢绝了同僚相邀继续去畅饮欢谈的好意。和武绫迦并肩走在驰道上,凡遇见她的无一不恭维。
    在一众恭维声,裴皎然的目光反倒越发清明起来。然而下一瞬谈笑声止于耳畔,她抬首望去。只见一东宫的属官站在不远处。
    “裴相公,太子妃请您去一趟东宫。”来人毕恭毕敬地道。
    负手于后,裴皎然笑问,“真的是太子妃么?”
    “是。”
    听得回答后,裴皎然牵唇。目光转落到武绫迦身上,“回去转告一句。我今日尚有要事在身,来日自当亲自登门拜访。”
    “裴相公……”来人面露难色。
    “再转告一句话给你们殿下。‘智者不危众以举事,仁者不违义以要功。’。”言罢裴皎然挽着武绫迦的胳膊离开。
    二人步出了朱雀门。闭坊鼓声也在此时响起。
    “嘉嘉,你为什么不去见阿箬?”武绫迦压低声音问道。
    “真的是阿箬么?”裴皎然莞尔,一脉月光正好倾泻在她面上,“是太子想见我。那么多人看着,我去了岂不是叫陛下疑我。”
    屈指拂去衣袖上的皱褶,裴皎然抬首望了眼天边冷月。眼下的局势,可不是接受太子招揽的好时候。
    “也就只有你。要是换做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同意未来储君的招揽。”武绫迦笑道。
    裴皎然珠瞳中幽光流转,声线微冷,“倘若新君势强,接受招揽也无不可。只是咱们的殿下,日子也不算好过。所以现在没必要卷进去。”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崇义坊门口。
    “要不今晚就睡我这吧。反正赵娘子他们也都来了,大家好聚聚。”裴皎然敛了语调中冷意,柔柔一笑。
    应了她的邀请,一块进了崇义坊。
    路过李司空宅前时,武绫迦扯了扯裴皎然的袖子。指着府邸,欲言又止。
    “如你所想。”顺着武绫迦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裴皎然挑唇,“这事我有分寸。”
    过了李宅往左拐,在走上几脚路。便到她的宅子了,比起其他李宅来说。裴皎然的宅子算得上十分寒酸。
    叩响门扉,碧色襦裙的碧扉从门后探出头来。一脸不满地瞪着她,大有一副不准备让她进门的意思。
    “碧扉。”裴皎然笑唤道。
    “哦,女郎可算回来了。这回你还算有点良心,没喝得浑身酒气。”碧扉围着她转了一圈,确认她身上没酒气,才开门迎她进来。
    坐于门口亭中的女郎们,纷纷抬头起身笑盈盈地望向裴皎然和武绫迦。
    看到王家两位娘子时,武绫迦微愕。
    捕捉到武绫迦眼中疑惑,王神爱上前作揖柔声道:“天地浩大,我们姐妹却不知容身何处。幸得裴相公收留我们。”
    说着王神爱瞥了眼气定神闲,负手而立的裴皎然。她不知道这位裴尚书为何要收留她们姐妹。可在这一座宅子里,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无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这一点让她无法质疑,裴皎然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总之她没有嫌弃她们,也没把她们送回王家,看着她们死。光凭这点,她们都不得感谢她。
    “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只是我有爱才之心,不忍诸位埋于泥淖中。”裴皎然望向几人笑道:“而我觉得青史中也该有诸位的姓名。”
    “可是要开科举了?”赵鸣鸾喜道。
    “是。”裴皎然进了亭内坐下,“河朔已经复归,长安又复。大量的人事空缺,意味着需要大量的人才去填补。这也是我接你们来长安的原因,我想你们入我门下投卷。”
    本朝科举有行卷之风。所谓行卷是要将自己平日所做的诗文时务论述,写于纸上向达官贵人自荐。
    按照规定,行卷的内容贵精不贵多,上要避国讳、下要避宰相讳、主试官讳还要投献对象之家讳以及自身家讳。而且所行之卷需用熟纸,字迹端正且不能有一处涂改。投送之时还需要附上书信,以表达求知的愿望。以此求得权贵赏识,为贵人所举荐。
    同州来的这几位娘子,除了此前落榜过的庞、赵二人,余下几人都是未参与科举的。若无权贵赏识,只怕要被挤落。所以她得亲自替她们铺一条路。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周蔓草面露羡艳地看向庞舜音,“我要是能……”
    握住周蔓草的手,裴皎然一笑,“只要你想,我可以为你运作。”
    在裴皎然的注视下,周蔓草目中隐有泪光闪过。
    “算了。我这罪官家属的身份没那么好抹去。”周蔓草展颜一笑,“更何况,我也不想身上担那么重的担子。帝王心,海底针。裴相公你说是不是?”
    闻言裴皎然笑而不语。
    “有裴相公为我们引路,只怕路也会好走不少。今后我们不能出去闲逛了,得在家里好好温书。”赵鸣鸾温声道。
    “好。那我每日都要考考你。”
    听着几位娘子的谈笑声,又见王家姐妹和她们打成了一片。裴皎然起身走出凉亭,负手于院中望月。
    今日朝议上贾公闾的淡定的还是出乎她意料的。
    她此刻在庭中望月,殊不知同一个长安城里,也有人和她一样。
    一身半旧襕袍的贾公闾,负手立在廊庑之下。
    仆役提着灯在站在不远处,恭敬道:“相公,大娘子遣人来问你何时回房歇息。”
    “再晚些,让我一人待会。”贾公闾挥手示意仆役退下。月光刚好照在他身上,露出打着补丁的袖子。
    此前长安城内发生的种种,即便彼时他在兴元府奉驾,也是了如指掌。崔邵和裴皎然之间的会面,寒门与世家,相权和皇权之间的暗战,都是由独孤峻之死挑起。而这场乱局的始作俑者裴皎然,却完美隐身在幕后。这次的京师回攻战,神策军立下头功,而金吾卫却寸功未立。
    相比于李休璟来说,徐缄的立场是完全归附在南衙身上。他未能有夺下长安首功,转头又去攻打秦怀义。即便有功绩,也无法作为南衙复起的助力。
    还有独孤峻……一样也是裴皎然这盘棋上的可怜人。回想起,如今长安的局势,贾公闾禁不住冷笑。
    他借着王玙的手,把武昌黎贬了出去。原本以为裴皎然只不过是有野心的寒门士子,把她扶了进来。却不曾想她亦是此道高手,没有被任何一处暂时的权力所惑,清晰地分割每一场利益交换后的胜果。
    她甚至把独孤峻这样位列三公者,都算进了棋局里。借着人的那点贪欲,让泾原军士闹事哗变,而她躲在暗处冷眼旁观。不过也只能说独孤家的命运合该如此,到底是武人。以为血洗王都,就能改变原先的制度。
    殊不知从他挥刀的那一刻,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使是如此,朝廷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思绪至此,贾公闾叹了口气,“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他等着看她引火自焚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