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洗完就直接睡了是吧？】
    听到屋里的响动彻底消失，李宝玉和白巧巧的身影也再没有出现。
    老五老六哥俩嘴角一抽。
    察觉到老爷子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哥俩很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去赌坊了吧？”
    半晌，老爷子的声音幽幽响起，哥俩猛的一个激灵。
    一向藏不住事儿的老六李宝山更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爹你咋知道？”
    这可给老五李宝贵气的是直翻白眼。
    “我咋知道？”
    “哼......”
    老爷子李秋海并没有像哥俩想象那样暴跳如雷。
    恰恰相反，他很是平静的深吸了两口烟袋锅。
    烟雾缭绕下。
    老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咱家三代人的血都留在了那，没有人比老子更熟悉赌坊的味儿。”
    “这股子留在你们身上的恶臭，隔着八丈远，老子都能闻出来。”
    老五老六哥俩神情一愣，脸色有些灰沉的把头低了下去。
    “爹，我们错了......”
    老爷子的话语声虽然很平静，但那背后的心痛，作为儿子，他们感同身受。
    “错？”
    老爷子放下烟袋锅子，嗤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些许回忆之色。
    “你们太爷，爷爷，四叔，在这条路上碰的头破血流，错的家破人亡......”
    “他们不知道错吗。”
    就在老五老六哥俩深感愧疚的时候，老爷子李秋海语气一转接着说道：
    “他们当然不知道......”
    话语声很轻，但却压的老五老六哥俩的脊背愈发弯曲。
    “老五老六。”
    片刻，老爷子李秋海的声音再次响起，老五老六哥俩神情一愣赶忙抬头应道：
    “爹，您说......”
    烟袋锅里的火星嘣出几点，闪烁了几下后泯灭在了夜色之中。
    “当年上房揭瓦的猴崽子，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也变成了那血里火里闯过来的大英雄......”
    “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既然是大英雄。”
    “这大世面肯定是没少见。”
    “那老子倒要问问你们。”
    “人和野兽的区别是什么？”
    人和野兽的区别？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经历了北部战场的老五老六哥俩来说是多种多样的。
    面对绝境的毅然决然。
    剑指强敌的一往无前。
    蠹虫败后的屠民泄愤。
    毒气弹下的尸横遍野。
    轰炸过后的哀声痛哭。
    在战场上，人和野兽的分别似乎很是模糊，可又会在某一刻变得界限分明。
    “感情？”
    “善恶？”
    短暂的思索过后，老五老六哥俩试探性的看向了老爷子。
    “你们说的，倒是也不差。”
    “不过你爹我的答案.....”
    “比这要更简单。”
    看到了两个儿子脸上不时流露出来的悲愤之色，老爷子的眼底透着难掩的心疼。
    但该说的话，他必须跟两个儿子说明白，以免他们走上那追悔莫及的道路。
    “人和野兽的区别，是本能。”
    “而赌这个东西，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屈从于本能。”
    “就像野兽饿了会吃人。”
    “在只剩下本能的野兽眼里，哪里会有对错善恶之分。”
    “也正是因为赌，你爷爷他们变成了无有对错，没有善恶的野兽！”
    “你们要记住咱家流的血啊......”
    话语稍落，老爷子站起身来，走到了老五老六哥俩的身边，拍了拍他俩的肩膀。
    “在你爹我眼里，赌是磨刀石。”
    “它能让我在不清醒的时候，狂妄的时候想起“畏惧”这两个字。”
    “想起你娘还在等我回家。”
    “可在一些人的眼里，却把赌当成了发家致富的手段。”
    “老天爷施舍给你度过难关的运气，你居然当成了自己的手段？”
    “哈哈，可笑啊！可笑！”
    老爷子说着说着，竟仰天大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中全然没有高兴的意思，只有那淡淡的自嘲和悲戚。
    “爹......”
    老五老六哥俩赶忙站起身来，扶住了老爷子李秋海那有些站不稳的身体。
    “跪下！”
    “你爹我还没老到用人扶！”
    老爷子站稳身体，没好气的给了老五老六哥俩一人一脚。
    “老子说了这么多......”
    “也不知道你们能记住几分。”
    “老子只是希望，在你们要屈服于本能的时候，想一想家里人。”
    “想一想媳妇儿孩子。”
    “想一想你娘......还等着你们回家。”
    “爹，我们记住了！”
    听着耳边发颤的语气，眼睛有些发红的老五老六哥俩紧咬牙关，一字一句的郑重道：
    “您说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敢忘！”
    “我们绝不会变成野兽，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是吗？”
    老爷子微微躬身，将脑袋支在了兄弟二人之间，咬着牙凝声道：
    “可你们今晚，不就已经变成野兽了吗？”
    “爹，我发誓！”
    “我俩连骰子都没......”
    老六李宝山闻声有些急迫的解释了起来，然而脑袋瓜却被老爷子狠狠拍了一下。
    “急什么！”
    “这猴脾气赶紧给老子改了！老子是在说你们赌没赌的事儿吗！”
    “啊？”
    似有所觉得老五李宝贵，神色惊愕的转过头看向了老爷子。
    “小老七和你俩身上的血腥气，老子隔着墙都能闻见。”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宰了几个？”
    “首尾扫干净没有！”
    说话的同时，老爷子身子微侧，眼角冷光不动声色的扫过了一片寂静的阎埠贵家。
    “还得是您啊......”
    老五李宝贵苦笑了一声，谨慎的压着声音跟老爷子说起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听到贾东旭跳河自杀时，老爷子惊怒交加的骂起了没出息。
    听到白巧巧设下套子大杀四方时，老爷子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白巧巧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否则也不会把一身的赌术都教给她。
    若不是小老七要求，按照巧巧这性子，恐怕连看都不会看这赌坊一眼。
    然而听到李宝玉喝醉了酒，胡子都气翘了的老爷子结结实实的又给了兄弟二人两脚。
    最后听到二嫂孟红开始抢劫的过程，老爷子面露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爹，你别怪二......
    “你二嫂心软了......”
    “啊？”
    话被打断的老五老六哥们，神色惊愕的抬起了脑袋。
    杀人试枪连眼睛都不眨，动辄还要灭人全家，这还叫心软？
    那心硬得成什么样啊？
    “你们以为孟丫头能是个什么好东西，真把土匪当成开善堂的了？”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了一声。
    “过去闹饥荒的时候，若是抢不到粮食，她老子可是要抢人的......”
    这阴沉的语气，使得瞬间想到什么的兄弟二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按你二嫂以前的性子，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活不了，一把火烧了还省事！”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老五李宝贵若有所思的挠了挠头，毕竟他们手里还捏着这些赌徒的身份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