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安静，就别啰嗦，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不就啥事没有了嘛！”
    大缭无可奈何，只得粗略解释。
    “咱们已经进入幽冥海域了。这片海域诡异无常，时有渡海的幽灵船只经过，若不小心搅扰了渡海的幽灵船，惹怒了船上的幽灵，就等着葬身怒海吧！”
    宝菱只听说海上海盗猖獗，却没听说过还闹鬼神之事。那大缭告诉她，要进入柏川地界，必有海盗拦截，凡遇海盗非死即伤，货物皆被洗劫一空。
    但是海上有一片方圆几百里的幽冥海域，没有海盗。此片海域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外围雷电风暴，巨浪滔天形成一堵天然屏障，过往船只无人敢进。
    只有经验丰富，闯过幽冥海域的船长和水员敢冒死一试。陆氏商船也是偶然间被海盗追进了幽冥海域，在里面瞎转了数日，才闯出了一条血路。此后，陆氏的商船为了避开海盗截杀，都会硬闯幽冥海域。穿越幽冥海，不仅能避开海盗，还能节省几日的航行时间。
    进了幽冥海域，里面无风无浪，死寂一片，风帆在此毫无用处，只有随海底潜流漂流。方圆几百里暗无天日，只有挑灯夜航。虽说这片海域里没有海盗，却有幽灵船。都是曾经葬身海底的船只，被海底潜流卷上来，聚在这片海域。
    随着时间的推移，聚在这片海域的船只和死人越来越多，怨气也越来越重，形成了一片天然的风暴中心。传说山海有灵，幽冥海将海底的船只和死人吐出海面，送他们去渡魂。
    老船长经验丰富，他看出此处不过是多股洋流汇聚，形成一个方圆几百里的洋流旋涡。海流将海里的船只托起来，顺着水流漂行。
    幽冥海域里不见天日，挑灯夜航时能看见那些无人驾驶的幽冥船只，给人一种幽深恐怖的氛围。不能打扰那些幽冥船，最初其实是老船长的命令。
    根本原因是地处旋涡边缘，有着极其微妙的引力平衡，商船顺着潜流而行，本就如行独木，生死一线，一旦碰撞上了那些幽冥船，勾起海底残部，很可能会将船只卷入激流之中。
    这片海域是一个巨大的磁场，洋流经年不息。那些幽冥船无人驾驶，便会一直被困在旋涡中，做着永无止境的循环漂流。老船长曾被困幽冥海域，在里面转了好些天。他凭着智慧和经验，发现商船一直在转圈，因为洋流循环路径太大，里面又暗无天日，难以判断方位。
    但是老船长同伙长一同研究出了逃离方法。原来这片海域内并非全然无风，海流也并非只朝着一个方向转圈。而是在西北处，有一股海流分流出去，朝着幽冥海外的方向流动。不仅如此，海流还带来一股强劲的海风，只是他们一直无帆前行，船员们也都藏在背风处，难以察觉。
    所以只待商船漂流至特定的位置，命令船员们迅速升起巨帆，控制帆索，用中央板调整吃水深度，借助暗流便能从漩涡之中分离出去。只要能再次顺利闯出外围的风暴屏障，便能进入柏川海域。
    宝菱不懂控帆行船，也不懂罗盘风水，更不懂天文地理，但听完大缭一番讲述，越发敬佩起陆氏商船上的船员。他们为了全城的百姓有盐吃，不惜冒着生死与人斗，与天斗。
    “宝菱快看！”
    苏木指着海面，声音都颤抖了。听故事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幽暗的灯光下，商船周围果然漂浮着许多船只。那些船看上去残破凌乱，却有条不紊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真好像有人操控一般，瘆得宝菱头皮发麻。
    近处，一艘幽灵船刚好在商船的油灯下方，看得十分清楚。那船像从鲨鱼腹中吐出来的一般，只剩下龙骨支架。一些死于怒海的船员，或立或靠，白骨卡在船架上。灯光照耀之下，格外凄凉阴森。
    那些人，离家远航，死了还被困于这一片阴森海域。有多少人的亲人或许还在翘首期盼，对神祈祷呢！多少人能在乱世，在天灾人祸的巨斧之下，偷得浮生？宝菱如鲠在喉。
    就这样航行了数个时辰，船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鸣锣的声音。蛰伏的船员得令，迅速开动。升帆、拉索、升降中央板、掌舵……一切准备就绪，全船的船员随着口令“左……右……”一起跑动，集体用自身的体重压弦，保持船身平衡。熟练的船员们精诚协作，把一艘巨船操控得如听话的木偶一般。
    一阵忙活之后，船身稳稳地逃离了主旋涡的激流，朝着支流的方向驶去。船上爆发出欢呼“成功咯！成功咯！”
    宝菱和苏木分享着大家的喜悦。欢呼声片刻后又沉寂下去，大家回到自己的岗位，做好迎接雷暴的准备。
    往前看去，天际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宝菱看见数里之外，天穹下起了闪亮的电雨，若不考虑穿越雷暴的风险，倒是一幕惊天地泣鬼神的壮美画卷。
    船靠的越近，雷暴之声越响。噼里啪啦的闪电将海天连成一片，似乎海底有什么东西召唤着雷公电母一般。苏木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要穿过这密密麻麻的雷暴，不被烤成烧鸡简直不大可能！
    “宝菱，我们进去吧！外面太危险了！”
    “要进去，你自己进去！”
    她可不想错过这场与天海搏斗的场面，既然船员们都不怕，她又何惧！船身已不再平稳，海上的怒涛不断拍打着商船，不断将船身往幽冥海的深处推送，似乎要阻止他们出海一样。
    宝菱注意到，船身靠近风暴屏障之后，每间隔一刻钟便鸣锣一次。原来那金钟罩一般笼罩着海面的雷电每一刻钟便会密集爆发一次，每爆发一次之后，海天之间只有零星的几股火花，浪也缓了许多。
    船身靠近屏障之际便会敲锣警示，反复几次船员们就会记得大致的风暴爆发时间，最后一次大家火力全开，齐心协力将船驶出风暴屏障。
    这期间的协作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宝菱只看见全船人员撸起胳膊，精壮结实的手臂在电光之下爆起肌肉疙瘩和血管。钢铁一般的胳膊，扳手一样的大手，在绳索，船舷上忙活。一群蚂蚁一般的小人物，在天地间的一叶扁舟上蹿来蹿去。正是这一群蝼蚁一般的人物，却要与天地争雄，与几十丈高的巨浪搏斗。
    越来越近了。一个冲天巨浪盖过来，全船被浇了个湿透。商船似雨中浮萍一样，被打断了根，没有方向地飘荡着。船员们顾不上打在头上，脸上的水花，即便看不见也凭着经验和记忆锚定在自己的岗位上，拼死不松懈。
    “苏公子，陆小姐，抱紧了！巨浪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