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张素约我单独吃饭，而且今天一早秦莉又回了娘家，而且还要住一晚明天再回来。所以我也就没在第一时间跟她汇报这事儿。想着一切等吃完这顿饭再说。
    张素约的地方也不算太远，花了半个来小时我也就到了。
    这是一个私房菜馆，环境布置非常雅致，没有大堂，只有包间。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经过一路的七拐八弯我见到了一身白色羊绒衫，打扮颇为干净典雅的张素。
    在我打了招呼落座之后，张素一边招呼服务员上菜，一边笑容可掬地说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挑了一些这里的特色点了。”
    “张阿姨客气了，我这人好养活，不挑食。”应了一句，待服务员给我倒了茶离开，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随口问道：“这地方您常来？”
    “还好，跟这里的老板算是老相识。所以偶尔过来捧捧场。”
    “我听秦莉说，张阿姨最近准备复出了？”这事儿早几天的时候秦莉跟我提了一嘴，说是从秦泰安那里听说，张素最近接了一个综艺节目。但具体是什么类型的综艺，秦泰安没说，秦莉自然也没问。
    见我这么问，张素好像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带着那么点小兴奋道：“嗯，确实接了一个户外谈话类型的综艺节目。主要就是几个朋友，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谈谈天说说地，再招待招待朋友。我其实就是个凑数的，主要还是以另外几个当下比较红的综艺咖还有演员歌手为主。”
    “那挺好，也不累。”
    张素摇摇头道：“还是挺累的。这几年综艺发展的很快，再加上国内赞助商也有钱，所以整个录制环境，到处都是拍摄机位。举手投足，言行举止时时刻刻都得注意。万一不留神说错话，还是挺麻烦的。”顿了顿张素又补充道：“而且还得立人设，配合别人接话搭茬。可一点不比演戏轻松。”
    我失笑道：“以您这岁数，还有在圈子里的地位，还怕说错话得罪人？要怕也是别人怕吧？”
    “那你就有点想当然了。”张素自嘲道，“我都过气多少年了，在圈子里哪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充其量就是有点岁数，人家不跟我这个老人家一般见识。而且这次能参加这个综艺，还是因为之前那位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来不了了。所以我才有机会顶上的。所以说啊，我就是一个上了点岁数的新人罢了。”
    实话实说，以张素这个身家背景，能放低姿态说出这番话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多少都是让人有些佩服的。
    于是乎，我端起茶杯道：“张阿姨，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一方面祝贺您成功复出，另一方面也是对您刚才这番话，表示由衷地钦佩。坦白说，要是我换做您这个位置，不说眼高盖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多少也不会像您这样，能如此放低姿态，认为自己是个新人。”
    碰了碰杯，张素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说道：“之前在桂林看你能说会道的样子，我还没怎么再议，只以为你是因为小莉的缘故，变着法的哄她开心。但今天这一接触，我发现你这张嘴还真是够甜，也难怪小莉会这么喜欢你。”
    “张阿姨您这说的，”放下杯子，我无奈道：“刚刚这话我可是发自肺腑，怎么被您这么一说，好像我是在阿谀奉承一样呢？而且说句实在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秦莉到底看上我什么……”
    呵呵一笑，张素摆手道：“那就算是张阿姨说错话，我给你赔罪。另外啊，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小莉具体看上你什么我不知道，但在我看来，你身上优点还是很多的嘛。”
    正当我准备接话的时候，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
    待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一桌，张素拿起筷子道：“来，边吃边聊。”
    吃了几口菜，见张素一直把话题放在桌上的菜品上，我也就顺势跟她胡侃了起来。
    从外滩几号到苍蝇馆子，我把我了解的，有关上海这边美食的所有知识储备，一股脑的全给倒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对于高档餐厅张素自然如数家珍，这部分也算跟我聊得有来有去，但对于一些路边脏摊，那完全就属于她的知识盲区了。
    正当我把上海的情况说完，准备开启外地模式的时候。
    刚起了个头，张素就有些吃不消道：“行行行，你别说了。知道你这几年五湖四海的到处跑，我这‘条件有限’，可没你这般见识。再聊下去，就变成你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其实我早就有点受不了了，轻笑一声，我便顺势说道：“那行，那就聊点别的。”顿了顿，我问张素道：“那张阿姨今天找我来吃饭，具体有什么事？”
    可能没想到我会突然问得这么直白，张素表情明显一滞，但随即，她就挂上一副笑脸道：“说来惭愧，今天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不等张素说完，我立刻表情夸张地打断她道：“可不敢这么说，张阿姨，您儿子对我，对我公司，可是有知遇之恩的。要是他都不算争气，那我这种，岂不是要找个桌子钻进去了？”
    轻笑一声，张素口吻平淡地说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那儿子几斤几两我自己知道，他要不是有个好爹，就他做的那些破事，腿都不知道被人给打断多少回了。”
    呃……这话我就不敢随便接了。
    好在张素明显也没打算让我接，停顿片刻，她继续说道：“早几年的荒唐事就不说了，就说最近的，你知道他为什么在北京待的好好的，突然来上海吗？”
    想了想，我回忆道：“好像说是工作上的调整，把重心从北京挪到上海。”
    嗤笑一声，张素摇头道：“这是官面上的理由，实际情况是，年初的时候他在北京酒驾，被抓之后愣是在警察面前摆谱，仗着酒劲还跟人家警察动手，最后直接被刑拘。他爸求爷爷告奶奶才把他捞出来。然后觉得自己在北京那些所谓的公子哥圈子里丢人了，所以才想出来跑上海来的。”
    好吧，又是一句我不敢接的话，只能尬笑……
    张素看了我一眼，也没当回事，轻笑着道：“我虽然是他妈，但离婚之后，他从小都是他爸带大的。在我眼里，他虽然是我儿子，但跟小莉比起来，我反而更愿意亲近小莉。”说到这儿，张素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知道小莉从小就打心眼里不喜欢我，觉得是我导致了他爸妈离婚。所以这些年，不管我怎么示好，她都对我不冷不热。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她始终对我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要不开眼的先起这个话头，继续聊吃的喝的不好吗？
    可能是我因为一直尬笑，导致面部有些僵硬，张素见状，调侃我道：“这么绷着不累吗？”
    见自己被揭穿了，叹了口气，我无奈道：“张阿姨，这是您的家事……我这个做晚辈的，实在不方便多说什么。”
    “也对，”想了想，张素换了个话题道：“那就说说跟你有关系的吧。”
    “啊……您说。”
    “听说最近小远在打压你的公司？”张素不急不缓地问道。
    斟酌了一下用词，我比较委婉客气地说道：“这个……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上……算是正常的商业手段吧。”
    “呵呵，但我可是听说，你们公司因为他这所谓的‘正常商业手段’损失了不少啊。”张素笑眯眯地说道。
    尴尬一笑，我不得不承认道：“确实有一些损失……”
    “那你有想过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吗？”张素问道。
    “坦白说，我确实没太想明白。”顿了顿，我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非要说的话……之前可能是因为我的一些失误，导致他白跑了一趟西安，我觉得这一下把他得罪狠了。所以……”
    “所以他就恼羞成怒？”张素顺势接口道。
    想了想，我摇了摇头道：“我个人觉得不至于。应该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导致他想打压我们公司，然后……”瞬间，我恍然大悟道：“然后他就能以一个相对低的价格收购我们公司的股份！”
    靠，这一下全通了，包括徐远那天跟我打最后一个的电话时候的那句：股份的事情，我们迟早会谈的，只是到时候，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今天自信的态度。
    想到这里，我看向张素，只见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见我望向她，她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想明白了？”
    这句话已经算是变相承认我的推测没错了。
    苦笑一声，我点头道：“嗯……想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简简单单几个字之后，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曾经徐远开出了1000万的条件，我没珍惜，还自作聪明地搞出了一系列的事情，摆了他一道。
    好了，现在经过人家出手了，就好像一个职业拳击手指着一个普通人的鼻子问他：给你个机会，道个歉，咱就算翻篇了。
    但那个普通人自认学过几天跆拳道，愣是不认怂，甚至还先下手为强，给了职业拳击手一个大嘴巴。
    然后，拳击手动手了。
    也就一个来回，普通人直挺挺地就趴下了。
    此时，拳击手拍了拍躺在地上普通人的脸，轻蔑地问道：现在不服不服？能道歉不能？
    显然，我就是那个被打趴在地的普通人。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认命吧。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都已经被人家羞辱成这样了，眼看着就要成为公司罪人了，还在这儿死挺个什么劲？自己又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早点找到症结，该跪跪，该磕头磕头，然后老老实实卷起铺盖，从公司滚蛋。
    至于我手上这点股份……爱谁要谁要。老子也不指望再卖什么钱了。而且就徐远现在的操作来看，他最大的目的就是把我从公司逼走，至于我的股份……虽然那是所有权，但我绝不怀疑，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东西，变成废纸。
    但……几个礼拜前，那可是1000万啊……
    想到这里，我的心更疼了。
    懊恼、悔恨、失望、心疼、自责、迷茫……种种情绪瞬间在我内心翻涌。但最终，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抬起头，我看向张素，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张阿姨提点。我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张素维持着刚才的气定神闲，不徐不疾地问道。